锦州的冬天,比宁远来得更早,也更酷烈。刀子般的北风从蒙古高原毫无遮拦地刮过来,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天地间一片苍茫,唯有灰蒙蒙的天空和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荒原,连偶尔出现的枯树都像是冻僵了的骨骸,了无生气。
王字营的营地驻扎在锦州城内西北角,相对避风,但寒意依旧无孔不入。新招募的兵员和原有驻军的整合初步完成,近一千五百号人马,让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锦州城多了几分喧嚣和活力,但也带来了巨大的管理压力和物资消耗。
站在重新修葺过的锦州北门城楼上,王二望着城外那片被冰雪覆盖、曾经后金骑兵纵横驰骋的旷野,心中那份在宁远取胜后稍稍放松的弦,又悄然绷紧。锦州,是前沿,是钉子,但也可能是下一个修罗场。努尔哈赤的伤势能让他安静多久?后金内部权力交接是否平稳?一切都是未知。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迟滞上。
“千户大人,天寒地冻的,弟兄们操练……是不是缓缓?”吴有财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哈着白气,小心翼翼地建议。他习惯了锦州冬日猫冬的旧例,觉得这般酷寒下还要出操练兵,实在有些难以理解,甚至……有些残忍。
王二转过身,绯色的官袍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他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吹散。“缓缓?”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吴守备,鞑子若挑个风雪天来攻,我们也能跟他们说‘天寒地冻,改日再战’吗?”
吴有财噎了一下,讪讪道:“卑职……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王二目光扫过城头上那些尽管穿着棉袄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的哨兵,“越是苦寒,越能锤炼筋骨,磨砺意志!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推行‘冬练兵,夏筑城’!冬季,以战术协同、体能耐力为主;夏季,全力加固城防、兴修工事!”
命令下达,整个锦州守军,无论是王字军的老底子还是原锦州驻军,一片哀嚎。尤其是那些原锦州兵,早已习惯了冬日缩在营房里烤火赌钱的日子,如今要被赶出温暖的营房,在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怨声载道可想而知。
“这新来的千户,是不是在宁远冻坏了脑子?”
“娘的,这鬼天气,撒尿都得带根棍子,还练个鸟兵!”
“就是,吴守备在的时候……”
抱怨归抱怨,军令如山。当赵大锤提着鞭子,黑着脸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王字营老兵开始督导训练时,所有的牢骚都被硬生生压回了肚子里。
训练场就设在城内校场,以及城外清理出来的一片雪原上。
体能训练是基础。每日天不亮,顶着刺骨的寒风和未落的星月,全军集合,绕城跑步。深可及膝的积雪极大地消耗着体力,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断有人摔倒,喘着粗气,脸色发青。赵大锤带着督战队跟在后面,骂骂咧咧,看到实在跑不动的,上去就是一脚,或者用鞭子抽打雪地,溅起漫天雪沫。
“爬起来!没死的都给老子爬起来!想想你们婆娘娃子!想想鞑子的刀!现在多跑一步,战场上就能多活一口气!”
起初,原锦州兵抵触极大,消极怠工者众多。但当他们看到王字营的老兵,包括那位年轻的千户大人,同样在队伍最前面领跑,同样汗透衣背,同样在雪地里打滚,那股怨气便渐渐化作了惊愕,继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连千户大人都如此拼命,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战术协同是重点。王二将宁远的经验进一步深化。步兵的枪阵、刀盾配合,在雪地上演练,要求即便脚下打滑,阵型也不能散。火铳队的“三段击”在严寒下面临新的挑战,火绳容易受潮,装填动作因手指僵硬而变得迟缓。王二下令火铳手必须戴特制的分指手套练习装填,并增加了在模拟大风、雪花环境下射击的训练。
最苦的要数石锁的斥候和弓箭队。他们需要顶风冒雪,远出侦察,练习雪地潜伏、追踪与反追踪。弓箭手则要在寒风中对摇曳的靶子进行射击,手指冻得开裂流血是常事。王二甚至让他们练习在马上、在雪橇(临时制作的)上开弓,模拟极端条件下的骑射。
“千户大人,这……这要求是否太过严苛?”一次演练后,石锁看着几个因为长时间雪地潜伏而冻伤耳朵的斥候,忍不住向王二进言。
王二检查着一名斥候冻伤的发黑耳廓,眉头紧锁,沉声道:“严苛?现在冻伤,敷上药还能活。若是战时在雪地里被鞑子摸到眼皮底下,掉的就不是耳朵,是脑袋!告诉弟兄们,苦我知道,但没办法!要想活着看到明年春天的草绿,现在就得把自个儿往死里练!”
他令张老栓想尽办法筹集冻疮膏、烈酒等御寒物资,并让炊事营每日熬煮加了姜片、辣椒的热汤,尽可能保障后勤。
训练是艰苦卓绝的,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月后,原本散漫畏寒的锦州原驻军,精神面貌发生了显着变化。队列行进时有了几分森严气象,眼神中的麻木被一种坚忍所取代。新老士兵在共同的艰苦操练中,隔阂逐渐消融,配合也日渐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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