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那句“你的戏园,该还债了”,如同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龙五爷的耳膜,更扎进他的心里。他僵在原地,绸缎睡衣下的身躯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戳破最肮脏秘密的惊悸。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乡下小子,背着一杆破唢呐,步履虽有些踉跄,脊梁却挺得笔直,一步步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竟没有立刻下令阻拦。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刚才牡丹厅里传出的那阵诡异音律和骤然平息的阴冷气息,以及此刻包间内虽一片狼藉却再无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感,都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个叫陈亮的小子,不是江湖骗子,他真有手段!而且,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五爷……这……”侯勇战战兢兢地凑上前,脸色惨白。
龙五爷猛地回过神,眼中凶光暴涨,反手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侯勇脸上!“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咆哮,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让你找个能镇场子的,你他妈给老子找了个催命鬼回来!”
侯勇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不敢吭声。
龙五爷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掐死侯勇的冲动,阴鸷的目光扫过狼藉的牡丹厅,又望向陈亮消失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这小子必须除掉!必须!他知道得太多了!但……不能硬来。刚才那小子展现出的诡异能力,让他投鼠忌器。而且,他现在摸不清这小子的底细,和老柴到底是什么关系?背后还有没有别人?
“听着,”龙五爷压低声音,对侯勇和身边几个心腹厉声道,“今晚的事,谁敢泄露半个字,我扒了他的皮!另外,给我查!彻底查清楚这小子的来历!还有,老柴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要快!”
“是,五爷!”手下噤若寒蝉,连忙应道。
龙五爷最后看了一眼牡丹厅,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旗袍女鬼消散前的怨毒眼神,他心底一阵发寒,猛地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专属休息室。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谋划。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陈亮,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
……
陈亮强撑着走出百乐门侧门,冰冷的夜风一吹,他几乎虚脱。刚才破开禁制、引渡怨灵,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和真气。此刻他头晕目眩,脚步发软,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他知道龙五爷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走向来时的大路,而是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凭借记忆和来时刻意留心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后街窄巷中穿梭,尽可能抹去自己的踪迹。
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背后的唢呐也变得异常沉重。但他不敢停,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一丝真气运转开来,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经脉,同时灵觉提升到极致,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跟踪或伏击。
幸运的是,或许是他行动够快,也或许是龙五爷暂时被震慑住需要时间反应,一路并无异常。当他终于看到民俗街那熟悉的、在夜色中更显破败的轮廓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后院,如同夜行的狸猫般翻墙而入,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身形,用钥匙打开小屋的门,闪身进去,立刻将门反锁。
屋内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冰冷、寂静。陈亮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衫。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不敢就此睡去。龙五爷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挣扎着爬起身,点亮了那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狭小的空间,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先检查了藏在墙缝里的油布包,确认无人动过,心下稍安。然后,他盘膝坐在板床上,强迫自己进入调息状态。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实力。他依照无名册子上的法门,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缓缓运转,滋养着干涸的经脉。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久旱的土地等待甘霖,但他心志坚定,咬牙坚持。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渐亮,街面上开始有了人声。陈亮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消耗的真气恢复了一两成,至少行动无碍了。
就在他准备稍作休息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寻常风吹草动的窸窣声,突然传入他的耳中!那声音……来自前铺!
陈亮瞬间警醒,所有疲惫一扫而空!他悄无声息地吹熄油灯,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贴近通往前铺的那扇小门,屏息凝神。
声音很轻,是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有轻微的翻动声……不是老柴!老柴回来不会这么鬼鬼祟祟!是贼?还是……龙五爷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陈亮心念电转。如果是贼,或许只是求财。但如果是龙五爷的人,那必然是来者不善!他轻轻将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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