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特需病房,安静得能听见点滴液滴落的细微声响。窗外是加固的防盗网切割出的灰白天空,偶尔有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与棚户区的霉味、审讯室的压抑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被严密保护下的、令人窒息的安宁。
陈亮躺在柔软的病床上,左肩的伤口在专业医护的处理下,疼痛已大为缓解,敷料干净清爽,不再有化脓的迹象。静脉点滴将抗生素和营养液缓缓输入体内,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身体。连日来的亡命奔逃、重伤煎熬,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然而,手腕上残留的铐痕,怀中那本硬壳账本被取走后的空落感,以及脑海中不断闪回的老刀、阿强血肉模糊的脸,都在提醒他,危机远未解除。
他像一头被暂时圈养起来的伤兽,安全,却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处长和雷厉他们的行动上。这种将自身命运完全交予他人的感觉,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和焦躁。
他尝试运转体内真气,发现经脉虽然依旧受损严重,但那股阴寒邪毒已被特效药和自身顽强的恢复力逼退大半,真气运转比在地穴时顺畅了许多,约莫恢复了三成左右。这让他稍感安慰,至少有了些许自保之力。他更多的时间,是靠在床头,望着窗外,耳朵却时刻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试图从护士换药时简短的对话、守卫士兵换岗时低沉的口令中,拼凑出外面世界的讯息。
然而,消息被严格封锁了。护士们沉默而专业,守卫们如同铁铸的雕像。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的紧张感。仿佛整个医院,不,是整个省城,都绷紧了一根弦。
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在第三天下午被打破了。
病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护士,而是雷厉。他依旧穿着便装,但脸色比前几天更加憔悴,眼里的红血丝更多了,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和疲惫感。但他眼神中的锐利和决绝,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反手关上门,走到床边,没有寒暄,直接拉开椅子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陈亮。
“陈亮,”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情况有变。”
陈亮的心猛地一沉,坐直了身体:“雷队长,请讲。”
“龙五要跑。”雷厉言简意赅,吐出四个字,却如同重锤砸在陈亮心上。
“跑?他能跑到哪里去?”陈亮急问。
“境外。”雷厉冷笑一声,“我们截获了他通过秘密渠道联系‘蛇头’的信息,准备经云南边境潜逃。时间很可能就在这两天。”
陈亮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龙五若真逃到境外,那所有的努力,小莲的冤屈,老刀和阿强的牺牲,岂不是都白费了?
“不能让他跑了!”陈亮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当然不能!”雷厉眼中寒光一闪,“但现在有个问题。龙五极其狡猾,他的核心资产和部分罪证,很可能已经转移或销毁。我们虽然掌握了账本,但一些关键环节的人证物证链还不够扎实,尤其是涉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保护伞’,取证非常困难。一旦他成功出逃,很多线索就会彻底断掉,案子就可能变成一桩悬案,甚至……被某些人趁机抹平!”
陈亮明白了雷厉的潜台词。扳倒龙五,不仅仅是抓住他这个人,更是要彻底摧毁他的犯罪网络,揪出所有的蛀虫。否则,就算龙五伏法,只要土壤还在,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龙五冒出来。
“那……需要我做什么?”陈亮深吸一口气,问道。他知道,雷厉亲自前来,绝不会只是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雷厉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无比:“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龙五在仓促逃亡前,露出更大破绽,或者……能让我们抓住他背后那条‘大鱼’尾巴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陈亮:“你之前提到过,龙五在百乐门囚禁冤魂布下邪阵,以及他可能用类似手段控制、胁迫过一些人。你仔细想想,除了小莲,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情况?或者,龙五身边有没有什么人,看似是他的心腹,但可能受到他的控制或胁迫,有反水的可能?”
陈亮心中剧震,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百乐门井下的阴寒,小蝶残魂的泣诉,龙五对待手下那种既利用又提防的冷酷眼神……还有,侯经理那看似谄媚实则偶尔闪过的恐惧,以及……那个在码头被他用唢呐声波震晕的打手临昏迷前下意识的求饶眼神……
“有!”陈亮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龙五生性多疑,对手下也绝非完全信任。他擅长抓住人的把柄进行控制。百乐门的邪阵是为了敛财镇煞,但说不定……他也会用类似的手段来控制某些关键人物,让他们不敢背叛!”
他想起了无名册子上一些关于“惑心”、“禁制”的晦涩记载,虽然他不通其法,但原理或许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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