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笑和苏雯的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周围喧闹的夜市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只剩下这位身着便服却气势迫人的老人,以及他身后那两个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人。
凌笑的目光从老人肩头那细微的、因常年穿着军装而留下的痕迹上一扫而过,心中瞬间了然。
他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迎上对方的视线,微微颔首:“将军言重了。不知有何指教?”
他没有反问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这种镇定,反而让林将军他要找的,本就不是一个需要他去安抚的毛头小子。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将军侧了侧身,示意不远处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几句话的功夫,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苏雯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指节有些发白。
凌笑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推开车门,坦然地走了下去。
他知道,对方如果真要动手,绝不会选择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更不会用这种近乎“邀请”的方式。
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
巷子里没有灯,只有远处夜市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几人的轮廓。
“你爷爷凌振邦,是个真正的英雄。”林将军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的沙哑,“当年在边境,他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是他从死人堆里背回来的。”
凌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番话既是拉近关系的橄榄枝,也是一种情感上的铺垫,为了引出真正的话题。
“我知道你和你哥哥们不一样。”林将军的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我也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国家一直在关注,有些人很紧张,主张用最严厉的手段,彻底消除任何不可控的因素。”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凌笑的反应。
然而凌笑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
“但我不同。”林将军继续说道,“我见过太多生死,知道力量本身没有对错。一把枪,可以用来保家卫国,也可以用来滥杀无辜,关键看握在谁的手里。凌家的血脉”
这番话,已经近乎于交底。
这代表着官方高层内部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而眼前这位将军,是“怀柔派”的代表。
“所以,将军今天来,是想告诉我,暂时不用担心被当成‘不可控因素’处理掉?”凌笑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不,”林将军摇了摇头,“我是来告诉你,这片土地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更多的混乱和恐惧。你的存在,可以是一种威胁,也可以是一种……特殊的守护。选择权,在你手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凌笑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身影刻进脑海。
随后,他转过身,带着两名手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口的人潮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凌笑在原地站了片刻,感受着晚风吹过巷道的凉意。
这场简短的会面,没有威胁,没有协议,却传递了比任何正式文件都更复杂的信息。
这是一次试探,一次警告,更是一次模糊的邀请。
他回到车上,苏雯立刻关切地问道:“他……他都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过去的事,和一些未来的可能性。”凌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中快速复盘着刚才的每一句话。
苏雯没有追问,她知道凌笑需要时间消化。
她启动了“蜗牛号”,将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凝,两人都在思考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接触,将给他们本就波澜暗涌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一路无话。
当“蜗牛号”驶入他们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稳在车位上时,苏雯正准备熄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前挡风玻璃的雨刷下,似乎夹着一张白色的纸片。
“是小广告吗?”她嘀咕了一句,有些疑惑。
这种老旧的派发方式,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
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绕到车头前,将那张对折的纸条抽了出来。
纸条很普通,就是最常见的那种A4打印纸裁成的长条。
苏雯展开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上面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客套的寒暄,甚至没有一个手写字。
只有四个用五号宋体打印出来的、冰冷而标准的汉字。
合作,共赢。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更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幽灵,安静地躺在苏雯的手心。
苏雯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快步走回驾驶座旁,将纸条递给了刚刚下车的凌笑。
凌笑接过纸条,目光落在那四个字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几乎在瞬间就洞悉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从夜市的偶遇,到巷子里的谈话,再到这张纸条的出现,整个过程如同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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