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年末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锋,席卷过东京灰蓝色的街头。
霓虹灯早早地亮起,闪烁着虚假的繁华与暖意,却无法驱散九条阵心头的半分冰冷与焦灼。
距离哥哥九条猛那笔致命债务的最终还款期限——
十二月三十一日,只剩下短短十天。
每一天日出日落的流逝,都像一把迟钝却无情的锉刀,在他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来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他试图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警署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报告,但那些黑色的字句仿佛失去了意义,在眼前扭曲、模糊不清。
那些日语字符,像是一个个扭来扭去的黑色小人,嘲讽着九条阵的无能为力。
脑海中反复盘旋、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的,只有那个天文数字般的债务总额、哥哥强忍崩溃与羞愧的哽咽声、以及违约金条款里那三个冰冷到足以冻结血液的字眼——
【三倍】
甚至,在极致的焦虑和无力感驱使下,一个疯狂而黑暗的念头曾短暂地掠过他的脑海:
动用【伪善之拥】那净化一切的力量,去“处理”掉那家放贷的财务公司。
但残存的、深入骨髓的理智和法律素养,如同最后的枷锁,死死压住了这个危险的冲动——
那家公司在明面上拥有完备的执照、合法的合同。
他不能,也绝不敢对“合法”的机构动用那种超越规则的力量,那会彻底践踏他内心仅存的、作为警察的底线,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下班铃声机械地响起,他如同被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般,随着人流挤出警署大楼。
冰冷的寒风立刻扑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刺痛,因为内心早已被更深的、源自绝望的寒意彻底冻结。
他漫无目的地在熙攘的街道上走着,两旁繁华的橱窗、璀璨的霓虹、匆匆擦肩而过的欢声笑语,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却厚重的膜,仿佛他是另一个世界的旁观者。
真可谓是可悲的厚障壁啊。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脚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牵引着他拐进了一条熟悉的、相对安静的街道。
当他茫然地抬起仿佛灌铅般沉重的头颅时,那扇熟悉的、深灰色的、「世道」的店门,赫然出现在眼前,如同命运安排好的坐标。
此时正是昼与夜交替的黄昏时分,具体时间是四点五十五分,距离「世道」结束营业还剩下不到五分钟。
夕阳最后的余晖挣扎着穿透高楼间的缝隙,透过店铺洁净的玻璃窗,给店内的一切——
衣架、工作台、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镀上了一层虚幻而温暖的金边。
与门外凛冽寒冷的街道截然不同,店内似乎自成一体,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神圣的宁静氛围,连时间流逝的速度都仿佛变得缓慢。
九条阵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透过冰冷的玻璃,怔怔地看向店内——
神渡准依旧坐在他常坐的那张宽大工作台后的暗红色天鹅绒沙发上,但此刻他面前摊开的并非那些永远读不完的厚重典籍,而是一套极其精致、白釉温润无瑕的白瓷茶具。
他正微微倾身,姿态优雅从容、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专注于冲泡一壶红茶。
热水注入,茶叶舒展,氤氲的热气带着淡淡的、仿佛能抚慰灵魂的香气,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玻璃,萦绕在九条阵的鼻尖。
水野凉子和她的妹妹千鹤则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客用椅上,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瓷茶杯,小口地啜饮着,神情是九条阵从未见过的放松,甚至带着一丝对眼前景象的敬畏。
尤其令人注意的是,千鹤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太多,脸颊甚至有了些许红润,眼神也不再是空洞的恐惧。
这一幕充满了日常的烟火气与温馨,与他内心翻江倒海的绝望和冰冷格格不入,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莫名地吸引着他,蛊惑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这里来。
求助吗?
向一个挥手间便能造出将极道组织高层彻底“净化”的武器、拥有神明或恶魔般伟力的超凡存在,求助金钱这种世俗到不能再世俗、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问题?
这想法本身就显得无比荒谬、可笑、甚至是一种亵渎。
但是,他的双脚却像彻底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自有其意志。
它们沉重地、一步步地迈上前,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沉重的深灰色店门。
叮铃——清脆的风铃声打破了店内静谧的结界,也惊动了沉浸在茶香中的三人。
神渡准抬眸,深黑的瞳孔扫向门口,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对九条阵在这个时间点的突兀到来毫不意外。
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线淡淡地说了一句:
「闭めろ。」
(关门。)
水野凉子像是受惊的小鹿,立刻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门口,动作迅速地将门锁仔细锁好,并挂上了“闭店”(关闭)的牌子,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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