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病房内,野兽般的嘶吼、拳头和手掌不断砸在毫无反应肉体上的沉闷声响、医疗仪器被撞倒拉扯发出的刺耳噪音……
所有这些疯狂堕落的声音交织成一曲令人头皮发麻、心神俱裂的交响,猛烈地冲击着九条阵的耳膜与摇摇欲坠的神经。
他持枪的手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眼前这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步步推动而成的惨剧——
一个彻底疯狂的恶魔弟弟,正在疯狂殴打一具刚刚被他抽空了灵魂、只剩下生理空壳的哥哥——
这荒谬绝伦、比地狱更甚的景象,让他长久以来所坚信的某些东西,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正义?他刚才所执行的,真的是正义吗?
审判?他手中的枪,真的带来了更好的结果吗?
还是说……它只是以一种更残酷、更不可控的方式,释放了一个人的人性中最深的恶魔,并顺带摧毁了最后一个可能尚且心存一丝善念的、可怜的凡人?
就在这百念交集、心神几乎要在巨大的负罪感与荒谬感中彻底崩溃的边缘——
嗡……
一种奇异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乃至灵魂深处的低频震颤,如同无形的潮汐般,毫无征兆地席卷、淹没了整个病房。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而绝对的手,轻轻按下了暂停键。
中村信飞溅出的唾沫星子,凝固在半空中,如同晶莹而肮脏的宝石。
他挥出的、充满恨意的拳头,僵硬地停滞在离中村悠也身体仅几厘米的半途,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和扭曲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脸上那狰狞疯狂的表情如同劣质的蜡像雕塑,凝固在了最丑陋的一刻。
倒在地上的中村悠也,那双空洞死寂、倒映着天花板的目光也彻底凝固,仿佛连最后一点无意识的生理反射也被剥夺,停留在某个永恒的绝望瞬间。
就连窗外投入的、原本流动的阳光中,那些飞舞跳跃的微小尘埃,也彻底静止了,仿佛被镶嵌在了透明的琥珀之中。
一切色彩变得异常鲜艳,饱和度极高,如同过度曝光的照片,却又死寂得令人窒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封存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彩色玻璃之中。
九条阵发现自己还能思考,意识如同被困在冰层下的鱼,惊恐而清醒。
他的眼球还能艰难地转动,但他的身体却如同被浇筑在了水泥里,连一根手指、一块肌肉都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唯有他手中紧握的【伪善の拥】(伪善之拥),依旧散发着那熟悉的、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一丝幽暗的微光,仿佛完全不受这绝对时空凝滞的影响,成为一个悖论般的存在。
紧接着,病房最深处的、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阴影,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拉伸、变浓。
一道高大挺拔、熟悉得令人心悸的身影,如同从虚无本身中编织而出,轻柔地一个摇摆,便从那片浓郁的黑暗中悠然步出,悄无声息地踏入了这片凝固的时空。
是神渡准。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极致合体、线条冷峻的深色衣物,步伐从容不迫,仿佛只是漫步在自家后院,对周遭这超现实的一切视若无睹。
他无视了空中凝固的唾沫、僵立的疯狂身影、以及地上那具空洞的躯壳,径直走到几乎被冻结的九条阵面前,那双深邃如同无底星海、能映照出万千罪孽与挣扎的眼眸,平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着他。
「今、」
(现在,)
神渡准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最缥缈的耳语,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这凝滞的时空屏障,直接回荡在九条阵的脑海最深处:
「君は少しは…人间性の复雑さがわかったか?」
(你略微明白一些……人性的复杂了吗?)
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嘲讽,没有居高临下的教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客观陈述。
仿佛一个高明的科学家,刚刚向观察者展示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实验,然后平淡地询问对方的感想。
九条阵喉咙干涩得如同火烧,他想怒吼,想质问这残酷的“课程”意义何在,想反驳这一切并非他所愿!
但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直视本质的眼眸注视下,所有激烈的、属于人类的情绪都如同撞上冰山的浪花,化为了无力的泡沫。
他只能在被冻结的意识深处挣扎着,试图用意念传递自己巨大的困惑与愤怒:
「これが…お前が俺に见せたかったものなのか?!こんな‘理解’に…いったいどんな意味がある?!俺はただ…罪を止めたかっただけなのに…」
(这…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吗?!这样的‘明白’…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只是想阻止罪恶…)
他明白自己的辩白,在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和神渡准那绝对的平静面前,究竟有多么苍白无力,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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