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子注意到妹妹失神的视线，也随之看向了那本漫画。
富江……
那个拥有让所有人（无论男女）为之疯狂迷恋、甚至不惜将其一次次肢解、分割也要试图占有其一部分的绝世美貌。
同时，她却又拥有着无限再生能力、如同永恒诅咒般不断重生、引诱出人性最深沉的黑暗与欲望的诡异存在。
「あ…」（啊…）
千鹤无意识地发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气音般的音节，带着一丝恍惚。
神渡准顺着她们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那本漫画。
他的视线在富江那张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概念特色的脸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随即了然。
对他而言，理解这种基于人类认知和欲望投射产生的文化符号，如今也并不困难。
「なるほど。」（原来如此。）
他轻轻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その漫画の女が欲しいのか？顔か？」
（想要那个漫画里的女人？还是她的脸？）
姐妹俩闻言，吓得差点跳起来，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
「と、とんでもない！」（怎、怎么可能！）
凉子急忙解释，脸颊因急切而泛起一丝红晕：
「富江さんは确かに…この世のものとは思えないほど美しいですが…でも、私たちの顔も、悪くないと思っています！」
（富江小姐确实…美得不像世间应有之物…但是，我们觉得自己的脸也不差！）
千鹤也小声地、却异常坚定地附和：
「うん…お姉ちゃんの顔も、私の顔も、大好き…変えたくない…」
（嗯…姐姐的脸，我的脸，我都最喜欢了…不想换掉…）
她们对自己的容貌有着清晰而健康的认知。
虽非富江那种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甚至引发灾祸的妖异之美，但也清秀可人，各有风韵。
更重要的是，这是她们自己的脸，承载着她们独一无二的记忆、情感与身份认同，无需，也绝不希望被任何其他面孔所取代，哪怕那面孔完美无瑕。
「では？」（那么？）
神渡准挑了挑眉，似乎对她们的回答略有意外，又似乎早已料到她们会如此回答。
他那双能洞穿虚妄的眼睛，等待着她们真正的愿望。
「……」
凉子和千鹤对视一眼，似乎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某种勇气和确认。
只见凉子深吸一口气，脸颊更红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带着几分少女纯粹的憧憬和怯生生的期待，小声说道：
「その…もしも…もしも本当に、富江さんが存在していて…」
（那个…如果…如果真的，富江小姐存在的话…）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更小了：
「一日だけでも、幻だけでもいいから…一绪に…えっと、银座とか、原宿とかを、普通に女の子同士でお散歩できたらなぁって、ちょっとだけ思って…」
（哪怕只有一天，哪怕是幻觉也好…能和她一起…呃，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在银座或者原宿散散步的话就好了…稍微有点这么想…）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愿望既幼稚可笑又荒谬得不切实际。
千鹤在一旁用力点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同样期待又怯懦的光彩，仿佛那是一个不敢宣之于口的、甜蜜又危险的梦。
和一个恐怖漫画里象征着无尽欲望、嫉妒、毁灭与再生的诡异角色，像普通闺蜜一样去逛街？这算是什么荒诞不经的愿望？
神渡准听完，沉默了片刻。店内只剩下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和姐妹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姐妹俩以为这个愿望太过光怪陆离、注定要被拒绝，甚至可能因为这份「贪婪」或「愚蠢」而惹恼准大人时，他却忽然极轻极淡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听不出嘲弄，更像是一种…觉得很有趣的玩味。
「たったそれだけか？」
（就只是这样而已？）
姐妹俩呆呆地点头，心脏怦怦直跳。
「なんてことない。」
（这有何难。）
话音落下的瞬间，神渡准缓缓从那张舒适的天鹅绒扶手椅上站起身。
他并未有任何夸张或繁复的动作，没有咒语，没有光芒万丈。
只是极其随意地、近乎优雅地一抬手，仿佛在空中虚拂过一片无形的、光滑而冰冷的幕布，做了一个「披上」的动作。
紧接着，水野姐妹感到眼前的空气似乎发生了某种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扭曲和折叠。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质感奇异、介于虚实之间的什么东西，被神渡准轻轻披拂在了自己的「存在」之上。
没有刺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形变，没有肌肉骨骼挪位的骇人声响。
就像……就像揭开了一层一直覆盖在「真实」之上的薄纱，露出了底下早已存在的、另一个版本的「真相」。
又像是切换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完美无缺的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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