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店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琥珀,将时间与声音都封存在其中。
那具由嫉妒之力与无面木偶重塑而成的「新·堀川正人」静静地站立着,如同博物馆里最完美的蜡像。
他脸上带着那种被精心「定制」出的、融合了表面正直、内在智慧与必要时刻狠辣决断的沉稳微笑,每一个微表情都恰到好处,符合一个理想化财阀领袖的一切要求。
他完美得不像一个真人,更像一件被赋予了生命和社会功能的、极其精密而危险的社会学武器。
神渡准的目光从手中那本仿佛蕴藏着无尽时光的古籍上抬起,轻飘飘地扫过脸色苍白、内心正经历着惊涛骇浪的九条阵,最终落在那位崭新的、等待着指令的「堀川社长」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刚才那足以颠覆常人认知、触及造物领域的行为,不过是随手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微尘,不值一提。
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朝着「堀川正人」的方向,做了一个似乎是连线的动作。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能量迸发的声响,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粒子或波纹流动。
但九条阵却清晰地、甚至是「感觉」到,某种无形的、极其沉重的「连接」或者说「权限」,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切断,然后又以一种更隐晦、更绝对、更深入灵魂的方式,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却坚韧无比的丝线,从那个面带微笑、静立不动的「堀川正人」的核心处延伸出来,现在牢牢地、不可逆地系在了他自己的灵魂深处。
一种模糊却切实无比的感应在他心中升起——
他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状态」(是否在线?是否稳定?),甚至能隐约地、强制性地向其传递某种不容违背的「意念指令」。
这是一种超越语言、超越契约、近乎本能的绝对支配感,冰冷而沉重。
【堀川正人の‘所有権’、あるいは‘支配権’が、完全に九条阵へと移譲された。】
(堀川正人的「所有权」,或者说「支配权」,被完全移交给了九条阵。)
九条阵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浅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手中仿佛凭空多出了一枚足以撼动国家经济命脉、影响成千上万人命运的核按钮遥控器,沉重、冰冷,且充满了令人恐惧的、近乎毁灭性的威力。
喜悦?不,丝毫没有。
解脱?或许有一丝,但瞬间就被更大的情绪淹没。
更多的是巨大的茫然、无所适从,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脊椎压垮的、山岳般的责任与深沉的原罪感。
他为了一个看似「善」的目的(阻止公害、维护正义),却掌握了一个「人」(尽管是再造品)的绝对控制权,剥夺其自由意志,将其视为达成目的的工具——
这本身,难道不就是一种极致的、不容辩驳的「恶」吗?他所坚持的「正义」,在踏上这条路的第一步,就已经沾染了无法洗刷的污秽。
神渡准似乎完全看穿了他内心的剧烈动荡与道德困境,淡淡开口,声音打破了店内死寂,也如同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最高法典,宣判着最后的、不可更改的规则:
「これが最初で最後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もう二度と君のためにこの「人形剧」をやるつもりはないよ,饱きた。」
(我不会再第二次为你上演这所谓的「人偶戏」了,我已经厌倦了。)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或恳求的余地。
仿佛在说,一时的兴致使然或对这只特定「蚂蚁」的些许耐心已然耗尽,未来的路,无论多么崎岖黑暗,必须由九条阵自己独自走下去。
接着,神渡准的目光似乎轻易地穿透了店铺厚重的墙壁,望向了东京乃至整个日本更广阔、更幽深的资本权力版图,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叙述客观事实,却抛出了一个更加令人窒息和沉重的事实:
「堀川グループは日本で确かに大规模ですが、顶点に立っているのはそれだけではありません。」
(堀川集团在日本确实庞大,但站在顶点的并非只有它一个。)
「头文字二つのAの制薬グループ…」
(头文字双A的制药集团…)
「影崎重工…」(影崎重工…)
「そして无数の中小财阀…」
(以及无数的中小财阀…)
「その中に、堀川健三郎や、かつての堀川正人に胜るとも劣らない、あるいはそれ以上の‘害虫’が存在しないと、谁が言い切れる?」
(谁能断言,其中就没有比堀川健三郎和曾经的堀川正人更甚、或者更狡猾的「害虫」?)
他微微侧头,看向九条阵,那双洞悉一切虚无与罪恶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残酷的玩味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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