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ふむ。」
(…嗯。)
神渡准发出一声极轻的、近乎无意义的音节,打破了这由音乐营造的静谧。
当姐妹俩下意识地看向他,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些许评价时,他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声调陈述:
「…特に「好き」という感情はない。」
(…并无特别的「喜欢」这种感情。)
他罕见的微微停顿了一下,深黑色的眼瞳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过,仿佛在感知自身内部那难以捕捉的反馈,随后补充道:
「しかし、何故か…仅かに触れるものがある。具体的な感覚は説明できない。」
(但是,不知为何…有轻微的触动。具体的感觉无法说明。)
这或许是他那被冰冷神性覆盖的核心之下,那仅存的10%人性碎片对此作出的、最诚实的反应。
最后,他给出了一个非常符合其务实风格的评估:
「そして、この曲は茶会に流すにも适していると思われる。」
(而且,这首曲子似乎也适合在茶会上播放。)
于他而言,这近乎功能性的认可,或许已是对这份微妙「触动」所能做出的最高规格的回应。
咔。
最后一张唱片被换上。
《静希草十郎》的旋律如同山谷间自然流淌的清风,徐徐吹拂开来。
节奏是从容而平稳的,如同人类最自然而深长的呼吸与平稳的心跳。
它没有青子曲那戏剧性的激烈起伏,也非有珠曲那般精巧而循环的迷宫,只是线性地、温和而坚定地向前流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初的踏实感,宛如一条清澈见底、穿过山涧与卵石、永不枯竭的溪流。
音乐的核心是质朴而温暖的原声吉他拨弦,每一次琴弦振动都散发着阳光与草木的芬芳。
搭配的口琴声悠远略带沙哑,长笛的旋律清新婉转,这些充满田园与乡间气息的乐器,辅以轻柔如云絮般的弦乐衬托,瞬间在听者心中勾勒出一片广阔无垠、与世无争、充满生机的自然世界图景。
水野千鹤听得完全入了神,甚至忘记了呼吸。
在这首曲子里,她仿佛用耳朵目击了大片延伸至天际的翠绿田野、远处连绵起伏的温柔青山。
晨曦的金色阳光如何努力穿透氤氲的薄雾,夕阳又如何为远山的轮廓虔诚地镀上温暖的金边。
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新,带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耳边似乎能听到溪水潺潺流动的泠泠声响,看到如镜的湖面被微风拂过所泛起的层层叠叠的细腻涟漪。
一切景象都被最原始、最纯粹的自然生命力所温柔包裹。
她仿佛清晰地看到一个少年,姿态放松地躺在一片茂盛的草地上,嘴里随意地叼着一根草茎,眼神清澈而专注地仰望着广阔天空中流云的变幻,他的内心世界就如同眼前这派风景般,单纯、宽容、蕴含着不为人知的强大力量,却又异常淡然。
「私…この曲が一番好きです。」
(我…最喜欢这首曲子。)
千鹤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眼中闪烁着一种憧憬与温柔的波光,
「この静希草十郎さんって方は、きっと…优しくて、强くて、それでいてピュアな心を持った田舎の少年なんだと思います。」
(这位静希草十郎先生,一定是个…温柔又坚强,同时始终保持着纯粹心灵的乡村少年吧。)
她曾亲身被最深的黑暗吞噬、玷污,因而灵魂深处更加渴望与向往这种源自生命本真与自然怀抱的宁静、强大与无垢。
三首曲子依次鉴赏完毕。
唱针滑向唱片终点,缓缓抬起,转盘逐渐停止旋转,最后的余韵如同消散的薄烟,彻底融入了「世道」冰冷的雪松香气之中,留下无尽的回味。
尽管尚未真正通过游戏踏入《魔法使之夜》那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世界,但仅凭这三首极具表现力的个人曲,三个灵魂轮廓截然不同、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已在水野姐妹的心中清晰地树立起来。
她们的选择,也恰恰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各自内心的深切向往与曾经缺失的部分。
凉子向往着青子那般凛冽果决、一往无前的行动力与自由;
千鹤则深深渴望着草十郎那般温柔内核下的强大、以及回归本真的宁静;
而神渡准…
他那10%的人性深处,那被无尽虚空与原罪权能彻底覆盖的冰冷核心之下,或许只有久远寺有珠那首曲子里所蕴含的、亘古的孤独、精致的疏离感、以及完美规则表象下暗涌的、非人的神秘力量,才能极其微弱地、拨动一下那根早已锈蚀的共鸣之弦,引发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和解读的、名为「触动」的涟漪。
留声机再次沉默下来,黄铜喇叭不再发出声响。
但它所成功播撒下的这些音符,已如同生命力顽强的种子,悄然在这片永恒的绝对寂静里,植入了名为「故事」、「情感」与「共鸣」的变量。
王座间未来那淡漠的茶会,或许在不久的某一天,会迎来与其氛围意外契合的新的背景音乐。
而与此同时,在水野姐妹那间小小的卧室角落,一台崭新的PS5正静静地等待着被连接上电源与屏幕。
一个交织着现代魔法、古老童话与乡间少年的不可思议的夜晚,即将通过画面与文字,向她们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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