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又是一阵麻烦的人性波动。
他面无表情,意念却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又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将那内心刚刚泛起的、微不足道的躁动“熨平”,如同抚平华服上的一丝褶皱。
然而,这短暂的波动,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次搅动了一些沉淀在意识最底层的、属于遥远过去的残渣。
已经“死去”的、身为“蚂蚁”时的记忆碎片,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攀上心头。
他想起了零星的画面。
曾是蚂蚁时的自己,也曾一度疯狂地、偏执地追求着音乐。
那不是欣赏,更像是某种灵魂层面的饥渴。
每当发现一首能与内在产生强烈共鸣的乐曲,便会如同捕获了稀世珍宝的囚徒,将其抓起,囚禁在耳内,循环往复地播放几十次、上百次……!!
名为【自己】的生物几近贪婪地试图榨干其中每一分能触动心弦的能量,让那共鸣感渗透灵魂的每一个缝隙。
然而……
“唉。”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竟在三位聆听者面前,从神渡准的唇边逸出。
这在他身上是极其罕见的现象。
“啊……怎么了?准大人?”
水野千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急忙询问,脸上带着关切。
神渡准端起已经微凉的薰衣草茶,喝了一口,平静地回答: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却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然而,无论多么与灵魂共鸣的一首音乐,也总会随着不断地、贪婪地听取而感到腻倦,最终变得麻木。】
【这便是人类天性中最纯粹、也最残酷的喜新厌旧。】
于是,记忆中的那只“蚂蚁”,便在这永恒的厌倦与渴望的循环中挣扎。
他疯狂地、偏执地,在浩瀚无垠的音乐之海中搜集,网罗,甄选,筛取。
一首旧的被厌倦、被替换。
一首新的被发现、被更替……
新的成为旧的,更新的再替代新的……!!
由此循环,周而复始,如同一个永无止境的漩涡。
他拣选音乐时,从不是追寻某个特定歌手或明星的声音,而是如同一个拥有广域雷达的扫描仪,从整个音乐体系的频谱上进行感知层面的扫描与捕捉。
他的歌单——如果那能称之为歌单的话——横跨了几乎所有类型、语言、风格,从最狂暴的金属到最静谧的环境音乐,从复杂的古典乐章到简单的民间小调。
只要能在某个瞬间,与他的灵魂产生哪怕一丝微弱的共鸣,便来者不拒。
那是一个在漫长岁月中遴选的、庞大得超乎想象的私人藏品库,陈列在只有他一人知晓的、意识深处的展台上。
后来,短暂的厌倦了被动聆听,他开始尝试自己制作音乐。
曾经一度忘我地投入到创作的过程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首奇异的、他反复打磨了四个不同版本的……意大利语披萨歌。
记忆碎片中只剩下对旋律和节奏不断调整的专注,以及某种近乎顽童般的、对无意义之事或有意义之事的执着。
狂徒,癫人,求道者,殉道者,腐烂者,超脱者,自问者,自答者。
还是蚂蚁的自己就早已展露了这些特质。
【啊……不过那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他内心的独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时间堆积出的尘埃感。
(【音乐家】已经休息了。)
(让她休息吧。)
他将那个曾经对音乐充满狂热与偏执的“蚂蚁”形象,重新封存回记忆的深处。
“那个……准大人……可以循环这三首曲子吗?”
这时,水野凉子举手询问,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氛围中,意犹未尽。
【啊……看来她们的耳朵还对这三首曲子感到十分新鲜。】
神渡准看着凉子那充满渴求的眼神,内心冷静地剖析着。
【也不知道她们听多久会感到厌倦,从而像曾经的‘我’一样,继续去搜寻新的、能刺激灵魂的音乐呢?】
他没有将这份思绪表露分毫,只是喝了口茶,让薰衣草独特的香气在口中回味,然后平淡地应允:
“可以。”
于是,唱针再次落下,音乐重新在「世道」店内响起。
“便从久远寺有珠的曲子开始吧,我那时就说过了,她的曲子的确很适合在茶会上播放。”
熟悉的旋律再次包裹住众人,但与第一次聆听时的新奇与震撼不同,这一次更多了一种沉浸式的、安心与享受的意味。
水野姐妹依旧闭目欣赏,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
久远寺有珠也再次闭上了眼睛,但这一次,她的表情更加柔和,仿佛在这描绘她本质的乐章中。
她找到了某种暂时的归属与安宁。
她不再去思考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只是单纯地感受着这份被音乐理解和包围的温暖。
今天的「世道」茶会,便在《久远寺有珠》这首个人主题曲的播放中,与久远寺有珠本人,一起度过。
音乐不再是背景。
而是成为了茶会真正的主角之一。
它连接着不同的灵魂,触动着过往的记忆,也映照着此刻的静谧。
“……”
神渡准坐于其中,既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
品味着茶香、乐韵,以及那30%人性在音乐催化下,泛起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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