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内,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药香和新剖药材的清新气息。孙德贵正小心翼翼地清点着林辰带来的药材,每一株都拿起反复端详,口中啧啧称奇,之前的倨傲早已被敬畏取代,看向林辰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座移动的宝库。
楚瑶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株紫背天葵,指尖传来的微凉润泽感不断提醒着她刚才听到的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以气御针”四个字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像是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打开一扇她从未想象过的大门。
这太荒谬了!气?内力?这不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东西吗?怎么可能存在于现实的医学中?可林辰施针时那立竿见影的效果,妞妞那奇迹般稳定下来的检查报告,还有手中这株仿佛拥有生命的药材……一切证据又都指向这个“荒谬”的结论。
她的世界观,那栋建立在现代医学、解剖学、生物化学坚实基础上的大厦,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体上裂开道道缝隙。
“可是……‘气’……这到底是什么?”楚瑶抬起头,望向已清点完药材,正接过孙德贵恭敬递上茶水的林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和渴求,“它看不见,摸不着,怎么证明它的存在?又该如何修炼?难道就像小说里写的,打坐练功?”
她无法接受一个如此模糊、无法量化的概念作为医学的根基。这和她所受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
林辰吹了吹茶杯里浮起的茶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沉静的眉眼。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楚护士,你可知《黄帝内经·素问》有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他声音平缓,吐字清晰,一段拗口艰深的古文自然而然流淌出来,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楚瑶一愣,《黄帝内经》她自然知道,中医奠基之作,但她主修西医,对其中具体内容仅限于了解,远未到熟读背诵的程度。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去听。
林辰并未停顿,继续引用:“……‘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此处所言‘真气’,便是人体内先天之本与后天水谷精微所化生的精微物质,是生命活动的原动力。《针灸大成》卷三亦载:‘凡刺之真,必先治神……经气已至,慎守勿失’。所言‘经气’,便是运行于经脉之中的‘气’。”
他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仿佛那些晦涩的古籍早已融入他的骨血。不仅仅是简单引用,他还会用浅显的语言解释其意:“古人所言‘气’,并非虚无缥缈。它涵盖了能量、信息、功能状态。如同电流无形,却可使灯发光,使机器运转。‘气’在人体内运行,温煦脏腑,濡养筋骨,防御外邪。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血不通,则百病丛生。”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楚瑶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直视本质:“你问我针灸为何能速效?因为我并非被动等待自身气血缓慢汇聚冲关,而是以我之‘气’,作为外援,直接、强力地疏通患者淤堵之‘气’。如同淤塞的河道,仅靠上游来水冲刷缓慢,若引旁边大江之水直接冲击,自然事半功倍。”
“至于感知……”林辰伸手,指向楚瑶手中那株天葵,“你已能隐约感觉到它的‘气’,这便是入门。万物有灵,草木亦有其独特的能量场域,或称‘药气’。辨识药气,是医者基本功。望闻问切,‘望’其色泽形态,‘闻’其气味,‘问’其产地习性,‘切’其质地,最终都是为了感知其‘气’之盛衰、偏性,从而判断药效,配伍方剂。”
他顿了顿,看着楚瑶依旧紧蹙的眉头,知道她仍在用原有的逻辑拼命理解。他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她追问的那个具体病例上:
“今日急诊那女童,急性肠痈。热毒炽盛,气血缠阻于阑门,邪正相争剧烈,故剧痛、高热。若按常法,或等手术切除病灶,或以抗生素压制菌毒,皆是治标,且耗时长,伤正气。”
“我取阑尾穴,乃经外奇穴,专为肠痈所设,是就近疏导,开门揖盗,给邪热以出路。取温溜穴,属手阳明大肠经,能清泻肠腑郁热,理顺其气。取上巨虚,为大肠下合穴,‘合治内腑’,能通调腹气,破瘀散结。”
“此三穴配伍,如同用兵,有先锋开路,有中军攻坚,有后援策应。而我所用之‘气’,便是那支无坚不摧的‘精锐奇兵’,沿此战略路线,强行冲开闭塞之经脉,驱散缠结之热毒,故能于顷刻间扭转战局,压制炎症。此即《内经》所言‘疏其血气,令其调达,而致和平’。”
他这番解释,将高深玄妙的“气”与具体的穴位功能、兵法策略、病理机制结合起来,既引用了古籍权威,又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逻辑链条。
楚瑶听得入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辰施针时的画面,那快如闪电的下针,那专注的神情,那病人身上迅速发生的改变……原来,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落针,背后都蕴含着如此深邃的理论和精准的算计,而非她最初认为的“瞎蒙”或“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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