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心结尽释，前嫌冰释
药香在秦家小院萦绕了一整天。
秦雨烟严格遵循林辰的嘱咐，辰时、酉时，两次将精心煎煮好的汤药，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入父亲口中。喂药时，她全神贯注，观察着父亲喉结最细微的滚动，生怕漏掉一滴。
期间，父亲依旧昏迷，但秦雨烟总觉得，他眉宇间那积郁多年的沉疴死气，似乎又被吹散了一缕。他的呼吸，在大部分时间里，变得比以往更加平稳悠长。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秦雨烟日夜守候，几乎难以察觉。但这足以让她那颗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回实处。
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橘。秦雨烟刚收拾好药罐，院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襟和发丝，深吸一口气，迎了出去。
林辰踏着落日余晖走进小院，依旧是那身简单的衣着，药箱随意地提在手中。
“林医生。”秦雨烟站在房门口，声音比白天更添了几分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辰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直接投向屋内榻上的秦远山。“今日情况如何？”
“按您的吩咐，两次汤药都已喂下。”秦雨烟侧身让开道路，跟在林辰身后，“父亲呼吸比往日平稳许多，午后有一次，他……他的右手无名指，自己动了一下。”她说这话时，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林辰走到床边，探手切脉，片刻后，淡淡道：“脉象较昨日更显滑利，虽仍沉弱，但已有根可循。药力已在起效，经络渐通之兆。”
他放下秦远山的手腕，开始检查其舌苔、眼睑。
秦雨烟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看着林辰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为父亲检查时那沉稳细致的动作，再回想起自己昨日之前那愚蠢的坚持和激烈的反对，一股强烈的羞愧和感激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垮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骄傲。
她不能再等了。
就在林辰检查完毕，直起身的瞬间，秦雨烟猛地后退一步，对着他，深深地弯下了腰，鞠了一个远超之前赌约时的、几乎达到九十度的躬。
青丝垂落，遮住了她瞬间涨红的脸颊。
“林医生！”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愧疚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地响在暮色渐浓的房间里，“我为昨日……不，为我之前所有的无礼、固执和愚昧，向您郑重道歉！”
她维持着鞠躬的姿势，脊背绷得笔直，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我不该质疑您的医术，不该固守所谓的祖传方剂而罔顾父亲真实的病情，更不该对您恶语相向……是我秦雨烟坐井观天，有眼无珠，险些……险些酿成大错！”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带着无尽的后怕。
林辰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如之前那般坦然受之后就让她起身。他能感受到，这个鞠躬，与昨日为了赌约的屈服不同，这是她彻底打碎自身骄傲后，发自内心的忏悔与敬意。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秦雨烟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林辰才平静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起来吧。”
秦雨烟这才缓缓直起身子，眼眶已然泛红，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她不敢直视林辰的眼睛，微微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等待训诫的学生。
“医道之争，首重实证。你此前所为，虽偏执，却也源于一片孝心，以及对家族传承的维护。”林辰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如今既已知错，迷途知返，便当将心思全部放在后续治疗上，不必再沉溺过往自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本依旧摊开的无名古籍，语气略深了一分：“况且，你秦家传承，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只是需明白，传承是基石，而非枷锁。唯有与时俱进，辨证施治，方能不负先人心血。”
这番话，既点明了她过去的错误，又肯定了她的初衷，更给她指明了未来的方向。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与嘲讽，只有长辈对晚辈般的谆谆告诫与殷切期望。
秦雨烟猛地抬头，盈满水光的眸子里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她原本以为会面对冷漠甚至是指责，却没想到得到的是如此宽和与指引。
“是！林医生，我明白了！”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豁然开朗的坚定，“从今往后，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用心学习，配合治疗，绝不再自作主张！”
心结在这一刻彻底解开，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仿佛瞬间消失。她感觉浑身一轻，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林辰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取出针囊。“准备一下，开始行针。”
“好！”秦雨烟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准备好温水和软巾，守候在床边，眼神专注，再无半分杂念。
这一次的行针，秦雨烟看得比以往更加认真。她不再仅仅惊叹于林辰那神乎其技的手法，更开始尝试去理解他每一次落穴的选择，每一次运针的深浅缓急背后所蕴含的医理。她隐隐感觉到，一扇通往更广阔医道世界的大门，正随着林辰的银针，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治疗结束后，林辰照例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提起药箱准备离开。
“林医生，”秦雨烟送他到院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提到的地精草，我明日便去‘辰瑶诊所’寻楚瑶姑娘。只是……不知是否需要我备些诊金？” 她知道像林辰这样的神医，诊金恐怕不菲，秦家如今虽不宽裕，但她绝不想在这一点上失礼。
林辰脚步未停，只摆了摆手，身影融入渐深的夜色，留下淡淡一句：“待伯父痊愈再说。”
秦雨烟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暖流涌动。她知道，这并非是因为林辰不在乎钱财，而是他真正将治病救人放在了首位。
夜色彻底笼罩了小院，隔壁赵德柱家传来了隐约的电视声和饭菜香气。
秦雨烟关上院门，回到依然弥漫着药香的屋内。她走到父亲床边，轻轻握住那只今天曾自主微动过的手，低声呢喃，像是说给父亲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爹，您听到了吗？林医生他……他真的很好。我们秦家，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窗外，新月如钩，清辉洒落。
秦雨烟的心，也如同被这月光洗涤过一般，澄澈而坚定。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全然的信任与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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