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长抬起烟杆，挡开金宜培伸过来的手，顺便把那包紧紧攥在手里的烟盒一块打落在地。
里头仅剩的两支香烟掉落出来，金宜培着急忙慌弯腰要捡，就听到头顶上刘队长铺天盖地的怒火席卷而来。
“金宜培！”
“你知不知道，让你管仓库，我当初是力排众议的！”
刘队长用力挥动烟杆，重重地打在金宜培的身上，直打了三四下，痛得金宜培跳起来才罢休。
“你们家为什么到肃州来，你心里有数！”
“要不是看你家上有老，下有小，你爱人又不是个能干的，我能把这样好的工作留给你吗？”
“结果呢？”刘队长把布袋子拿好，举到金宜培面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刘队长，刘队长你听我说……”金宜培彻底慌了神，搜肠刮肚才挤出两句话，“我这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我们家最近……最近实在是没钱了，没办法啊！”
金宜培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家四张嘴都要吃饭，就靠着那一点点剩下的粮食怎么够？”
“我也是没办法了啊，偷偷从生产队拿，我心里也很羞愧，我也很自责！”
“但我要活下去！”
刘队长忍无可忍，恶声恶气地骂了回去，“不要给自己戴那么高的帽子，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但凡你们家有点计划好好过日子，咱大队没几家的日子能比你家过得更滋润！”
“跟田灵借东西，借粮食，为的就是自己家能包上白糖包子！”
“克扣大队上的饲料，种子，为的是自家能够吃上肉！”
刘队长冰冷失望的目光，狠狠从金宜培的头上刮过，像是要把这张臭不可闻的二皮脸揭下来一般！
“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不吃苦受罪！”
“这种偷奸耍滑，钻空子薅集体羊毛的的行为太恶劣了！”
“明天一早，公社会开集体大会，在大会上，我会把你做的错事一一公开。”
刘队长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盯着金宜培，“你头上所有职务，从这一刻开始，都没有了！”
“这半袋饲料，还有这些种子，我们全部都要带走。”
“而且，”刘队长脸上乌云翻滚，“鉴于你这样的行为肯定不止一次，你要赔偿咱大队五十元钱！”
“多少？”金宜培直接嚷了出来，刚才被烟杆打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金宜培已经顾不上许多了，“那么多钱，我去哪里借？”
“多吗？”刘队长余怒未消，“只怕你金宜培早就已经从大队上挣了不止这一点吧？”
“刘队长，我真没有！”金宜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一点点饲料和种子，被发现了，还回去还不行吗？
还要赔钱，还赔那么多？
金宜培现在觉得天都塌了。
跟着到猪圈的郭兰芬远远站在后头，一直都不敢作声。
直到听到大队长让他家赔钱，郭兰芬装不了缩头乌龟了，冲上来抹眼泪，“刘队长，我们家没有钱！”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五十块钱！”
刘队长往一旁挪了几步，和郭兰芬拉开距离，“这不是我的问题。”
“在你们把贪婪的手伸向大队物资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天！”
刘队长说完，把东西交给小李，“我们走！”
“金宜培，最后通知你一件事，到年底，责任田一定会重新抓阄的。”
“你们金家的好运气，应该到头了！”
“金宜培，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还钱，否则大队就要把你家的房子收了，把你们金家赶出去！”
“我们第三大队庙下，养不起你们金家这尊大佛！”
刘队长扔下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金家这个屋子多待一分钟，他都忍不住想揍人！
闻熹跟上刘队长的脚步，在跨出门槛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郭兰芬，还有双手握拳，双目赤红的金宜培。
这是记恨上自己了？
闻熹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下意识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牵着八块离开金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闻熹简单和父亲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闻裕昌给女儿夹菜的筷子一顿，不放心地问，“金宜培瞪你了？”
闻熹点点头，“可不是，像是把我当仇人那样看。”
闻裕昌码好肉丝，想了想，还是劝道，“熹熹，你最近要小心一点。”
“白天去责任田，我们一起去，别落单。”
“你要买什么东西，叫上爸陪着你。”
闻熹笑了，“爸，我有八块呢。”
闻熹现在很感激田灵，要不是她提过金宜培怕狗，闻熹还不会那么着急养一只看家护院的忠犬呢。
闻熹弯下腰，把自己碗里的肉分了一点给八块。
八块抬头，开心地看着女主人，咧嘴笑了。
闻熹摸了摸八块的头，低声说道，“今天晚上，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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