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宫的铜镜前，苏玉棠凝视着镜中那张娇艳绝伦的脸庞。宫女正为她细细描画着远山黛，胭脂匀面，口脂点唇。每一笔都力求完美，务必让她呈现出最动人的姿态。
然而，镜中那双美眸深处，却跳跃着无法掩饰的焦灼与一丝阴鸷。
陛下已经连续三日未曾踏足玉宸宫了。
这在她入宫承宠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即便往日陛下忙于政务，也总会遣人来问候，或是抽空来小坐片刻。可这几日，除了例行公事的赏赐，她甚至连陛下的面都难得一见。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从安插在御前和内务府的眼线那里，听到了些许风声。
揽月轩那个月微尘，不仅没有被严加看管磋磨，反而被卸下了那副据说能废人武功的玄铁镣铐，换上了一副轻便许多的乌金镣铐！饮食用度一应提升，几乎与她宫中等同！甚至……陛下还曾在深夜屏退左右，单独召见那人，在御书房内密谈许久！
这哪里是对待囚犯？这分明是……是座上宾的待遇！
一个魔教教主，一个男子，凭什么？！
苏玉棠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她想起御花园中月微尘那清冷孤高的模样，想起陛下当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想起自己落水后陛下那不痛不痒的“惩戒”……一股混合着嫉妒、恐慌和怨恨的毒火，在她五脏六腑间灼灼燃烧。
不行！她绝不能坐视不理！绝不能任由那个妖人蛊惑圣心！
“给本宫梳凌云髻，戴那套红宝石头面。”苏玉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娇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本宫要去给陛下请安。”
她必须去探一探陛下的口风，必须提醒陛下，那月微尘是何等危险的存在！
精心装扮后的苏玉棠，如同盛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艳光逼人。她带着亲手炖煮的冰糖燕窝，袅袅婷婷地来到了养心殿外。
福德海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恭敬的笑容：“奴才给苏妃娘娘请安。娘娘来得不巧，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吩咐了不许打扰……”
“福公公，”苏玉棠嫣然一笑，声音软糯，“本宫知道陛下操劳，特意炖了燕窝送来，只盼陛下能顾念些身子。劳烦公公通传一声，本宫就在外间等候，绝不敢打扰陛下正事。”
她态度谦和，言语恳切，加上往日圣眷正浓，福德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进去禀报了。
片刻后，福德海出来，侧身让开：“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苏玉棠心中一喜，整理了一下鬓角，端着燕窝，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去。
养心殿内，褚烨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虽拿着一份奏折，目光却有些涣散，似是神游天外。直到苏玉棠走近，柔声请安，他才恍然回神。
“爱妃怎么来了？”褚烨放下奏折，语气平淡。
苏玉棠将燕窝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顺势在他身旁坐下，一股甜腻的香气随之弥漫开来。她仰起脸，关切地看着褚烨：“臣妾见陛下连日辛劳，心中担忧，特炖了燕窝来。陛下就算国事繁忙，也要爱惜龙体才是。”
说着，她伸出纤纤玉手，似要替褚烨揉按太阳穴。
褚烨却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碰触，自己抬手揉了揉眉心：“朕无事，有劳爱妃挂心。”
苏玉棠的手僵在半空，一丝难堪迅速闪过眼底，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柔情掩盖。她收回手，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御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天真：“陛下是在为何事烦忧？可是北境又不太平了？还是……朝中又有那起子小人作祟？”
她轻轻依偎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依赖与崇拜：“臣妾愚钝，不能为陛下分忧，只望陛下能顺心如意。若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或许能轻松些。就像……就像处置那魔教教主一般，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月微尘身上。
褚烨端起那碗燕窝，用汤匙轻轻搅动着，没有看她，也没有接话。
苏玉棠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柔声道：“说起来，那月微尘被囚于揽月轩，陛下已是仁至义尽。只是……臣妾听闻此人诡计多端，最善蛊惑人心。如今他处境改善，恐怕更会伺机而动。陛下万金之躯，还需多加提防，切莫被其表象所蒙蔽才是。”
她的话语充满了担忧，仿佛全心全意都在为褚烨考虑。
“表象？”褚烨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爱妃觉得，他是何表象？”
苏玉棠心中一凛，觉得陛下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按照准备好的说辞，蹙起秀眉，露出几分畏惧与厌恶：“臣妾……臣妾也说不好。只是那日御花园中，他看人的眼神，冰冷刺骨，毫无人气，仿佛……仿佛毒蛇一般。而且他身为男子，却生得那般……妖异，实在非吉兆。陛下将他留在宫中，已是冒险，若再给予优待，只怕会助长其气焰，日后更难掌控。”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褚烨的反应。
只见褚烨搅动燕窝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露出赞同或警惕的神色，反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
“朕心中有数。”良久，褚烨才淡淡回了一句，将只喝了一口的燕窝放回桌上，“爱妃有心了。若无他事，便先回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这分明是送客的意思了。
苏玉棠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她说了这么多，陛下竟然就回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心中有数”？甚至还赶她走？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陛下对她，真的不同了！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个月微尘出现开始的！
“是……臣妾告退。”她强撑着仪态，盈盈拜倒，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离去。转身的刹那，她眼底的柔情蜜意瞬间被怨毒所取代。
走出养心殿，秋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透心的凉。
月微尘……
你不仅夺走了陛下的关注，如今，连陛下的心，似乎也要被你蛊惑了去吗？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节泛白。
绝不能！我苏玉棠绝不允许！
无论你用了什么妖法，我定要撕破你的伪装，让陛下看清你的真面目！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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