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订货会里,开得时间最长的莫过于煤炭订货会,一个月都未必能结束。上海煤炭订货会在虹桥国际会议中心召开,会场门口挂着“全国煤炭产销对接会”的红色巨幅横幅,风吹得横幅边角微微飘动。全国各个矿务局的代表都来了,大多穿着深色西装,手里拎着印着单位名称的公文包;各地的用煤单位也云集于此,有电力公司的、钢铁厂的,还有地方建材企业的,人群在会场入口处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覃允鹤来参加订货会,主要是来观摩——北服公司没有资质进入主会场,只能在会场附近的快捷酒店租了间小会议室,与熟悉的关系单位商谈。小会议室里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摊着煤炭质量检测报告和往年的合作清单,墙角的热水壶冒着热气,他一边给客户倒茶,一边顺便早一点了解下年度煤炭市场的走向。
他在上海待了一个星期,与几年来的老关系单位——比如南京热电厂、苏州建材厂的代表都见了面,聊了聊明年的用煤需求和价格预期,就算完成了任务。期间,他与矿务局运销处的计划科长在会场附近的咖啡馆碰了面,科长穿着件灰色风衣,坐下后先皱着眉喝了口咖啡,才接过覃允鹤递来的用户清单。“我帮你问问看,不过最近用户都谨慎,不会轻易定货,得慢慢谈。”科长低声嘱咐,两人商量妥当后,覃允鹤就准备回去。
几家关系不错的单位想在他走前请他吃顿送行饭,他都婉言谢绝了——不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还因为他听说矿务局的几位副局长也来了上海,要是在领导面前频繁应酬,难免落个“不务正业”的印象,他觉得不妥,所以选择低调离开,买了最早一班回本地的火车。
在回来的路上,覃允鹤一直在分析订货会上领导的讲话,他从包里掏出笔记本,上面记着领导说的“明年电力需求增速预计放缓”,手指摩挲着笔记边角,心里琢磨:电力、钢铁行业才是能让煤炭“翻身”的大户,可这次订货会上,这两大巨头的展位都冷冷清清,代表们大多只是逛逛,没怎么谈实质合作,看来明年的煤炭价格还是上不去。再看参会人数,也比往年少了近三成,种种迹象都表明,煤炭市场仍处于低迷状态。尽管政策上对煤炭行业有所倾斜,但市场需求跟不上,再倾斜也没用,他笃定,明年又要辛苦一年了。
他乘坐的火车早晨八点到站,还是老习惯:出差回来先去单位,再回家。可刚踏进公司大门,他就感觉与往日不同——街道上的梧桐叶被风刮得到处都是,卷着边贴在墙角,没人清扫;偶尔路过的工人也脚步匆匆,低着头不说话,整个厂区安静得就像停产了一样。他没回运销公司,直接去了总公司,想先向领导汇报上海订货会的情况。
走进公司大院,覃允鹤更觉得奇怪:没有往日人来人往的氛围,冷冷清清的,各科室的门都紧闭着,玻璃门上落了层薄灰,好像今天是星期天。他朝几间办公室望了望,见伊经理的办公室门敞着一条缝,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伊经理正头也不抬地忙着收拾东西,桌上摆着一摞旧的工作笔记,还有一个印着“北服公司”的搪瓷杯,他把东西一件件往纸箱里放,时不时叹口气。
覃允鹤轻咳了一声,问:“伊经理,这是咋了?办公室怎么这么冷清啊?”
“呀!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伊经理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满是惊讶。
“刚刚从上海回来,这不家都没回,就赶紧来向你汇报订货会的情况……”
“别……别汇报了。”伊经理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低落,“我已经不是领导了,昨天下午矿务局来人谈过话,我的任期满了。”
“这是咋的了?”覃允鹤愣了愣,往前凑了两步。
“领导班子全换人了,你刚回来肯定不知道。”伊经理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昨天下午矿务局的人来宣布的,公司原领导班子任期已满,从今天起,新的领导就开始接手工作了,我们这些老的,都调回矿务局待岗,具体工作还没安排。”
“那你们……”覃允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恭喜还是安慰——调回矿务局是“回机关”,可“待岗”又透着不确定性,只能对着伊经理频频点头,眼神里透着遗憾。
他尽量避开对方的目光,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先不打扰你收拾东西,改天去矿务局看你。”说完伸过手去握手告别,伊经理紧紧握住他的手,指节有些用力,眼神里满是惜别,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累了,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改日咱们再细聊。”
覃允鹤没再去其他领导办公室,直接回了运销公司。运销公司的办公室人员都在,低头忙着各自的事,气氛有些沉闷。他没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去了老徐的办公室。老徐见他回来,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擦了擦椅子上的灰,像迎接客人一样客气地请他坐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个搪瓷杯,倒了杯温水递过来:“你肯定没吃早饭,我这儿有包饼干,先垫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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