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允鹤拉着小宋坐到旁边的木椅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先喝点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他能感觉到小宋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想来这一路,这小子肯定没少担心,也没少跑冤枉路。
小宋接过水杯,双手捧着,喝了一口,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眼眶红得像兔子似的,鼻尖也泛着红,语速飞快地说:“覃哥,昨天下午你们运销公司的周副经理,还有一个瘦高个业务员,去我们厂里了。那个瘦高个我见过一次,上次跟你一起去送过合同,好像姓刘,说话有点结巴——就是一九八九年夏天跟你去我们厂签下半年供货合同的那个。”
“周明远?”覃允鹤皱起眉,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对,就是他!”小宋点了点头,语气更急了,“他跟我们王总说,你被双规了,还说你贪污了一百万元,证据都被检察院搜走了,账本、银行流水都有,可能要判重罪,甚至……甚至死刑!”他说到“死刑”两个字时,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王总怎么说?”覃允鹤问,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杯子——杯子是招待所的搪瓷杯,上面印着“一九八六年红旗招待所留念”,杯把上有个小缺口。
“我们王总根本不信!”小宋提高了声音,“他跟周副经理说‘你别在这胡说,覃允鹤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有误会’,还把他轰走了。后来王总跟我说‘小宋,你去北服公司找找覃经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他有难处,咱们厂里也能帮衬一把’——王总还说,当年一九八八年他刚当总经理,厂里资金紧张,是你主动延后了三个月回款,帮厂里渡了难关,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小宋接着说:“我早上七点就出门了,骑电动车去北服公司,问遍了运销部的人,张姐、小李都不肯说你在哪,我在门口蹲了快一个小时,后来还是传达室的王大爷偷偷告诉我,说你在这儿配合调查。我坐3路公交车过来,又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这个招待所。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着,又激动起来,双手在腿上搓了搓。
覃允鹤听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又闷又沉。他没想到周明远为了抢他的位置,竟然不惜编造这种谣言,连“死刑”都搬出来了,也太狠了。他压下心里的火气,拍了拍小宋的肩膀:“让你们王总和厂里的人担心了,是我不好。你放心,我没做过亏心事,肯定能把事情说清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就像一九八九年那次,咱们一起应对煤价上涨,不也挺过来了吗?”
小宋用力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覃哥你不是那种人!等我回去跟王总说,他肯定高兴!”
晚上,覃允鹤跟李建国打了声招呼,想请小宋在招待所的餐厅里吃顿饭。李建国一听,笑着说:“应该的,都是朋友,别这么客气。正好我晚上也没什么事,陪你们坐会儿。”
餐厅就在招待所一楼,总共就四张桌子,桌面是深色的木质,上面铺着红色的塑料桌布,桌布上还有几块洗不掉的油渍——那是一九八八年春节时,招待所聚餐洒的菜汤,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说是请客,其实也只是比平时多加了两个菜——一盘红烧肉,一盘炒花生米。
红烧肉是食堂师傅老张特意留的。老张跟李建国是老相识,在招待所食堂干了十几年,知道覃允鹤这些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特意选了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酱油、冰糖慢炖了半个多小时,炖得软烂入味,筷子一夹就能分开,上面撒了点葱花,油亮亮的看着就有食欲。老张端上来的时候,还悄悄跟覃允鹤说:“覃经理,多吃点,补补身子,别跟自己过不去——这肉是今天早上刚买的,新鲜着呢。”
炒花生米是用盐和八角一起炒的,颗颗饱满,没有一颗坏的,嚼在嘴里香脆,是下酒的好小菜。一瓶二锅头,瓶盖已经拧开了,倒在搪瓷杯里泛着清亮的白光,
李建国陪着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招待所里的琐事,比如“最近住的人少,院子里的草都快长疯了,下周得找个人来除”“老张的孙子下个月要上小学了,他最近正忙着找学校,到处托关系——那孩子是一九八五年生的,跟我家小孙女同岁”,没提一句查账的事,怕扫了兴。聊了十几分钟,他就借口“还有文件要整理”,起身走了,特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小宋端着搪瓷杯,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还是忍不住问:“覃哥,检察院每天都问你什么啊?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啥时候能回去上班?我们厂里还等着跟你签新的供货合同呢,王总说就信你,别人来谈不放心——上次一九八九年签的合同,到现在都没出过岔子。”
覃允鹤拿起搪瓷杯,跟小宋的杯子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他看着小宋担忧的眼神,淡淡地说:“没问什么特别的,就是核对账目,有时候会问一些业务上的细节,比如哪笔货发了多少,回款有没有到账。他们也没为难我,就是规矩多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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