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想不起这些细节，记忆从落水到醒来就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块。
老道士松开她的手腕，从袖中掏出一面铜镜：“自己看吧。”
铜镜中，陆明萱的脸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更可怕的是，她的瞳孔周围浮现出一圈诡异的灰白色——那是死人才会有的“尸环”
“替死鬼啊...”老道士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需找七个生人替命，才能真正还阳。你已经...”
他掰着枯瘦的手指算了算，“用了三个。”
陆明萱猛地抬头：“什么三个？我没有...”
“张府丫鬟小翠，城西卖花的哑女，还有...”
老道士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的贴身婢女青杏。”
“青杏？”陆明萱如遭雷击，“她明明就在外面...”
老道士不答，只是将铜镜转向门口方向。镜中映出的偏殿门口空无一人，而现实中，青杏正焦急地向内张望。
“第一个看见你的人，必成第一个替死鬼。”老道士幽幽道，“这是规矩。”
陆明萱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她突然想起这三日来的种种异常——府中下人避她如蛇蝎，母亲看她时眼中的恐惧，还有青杏日渐苍白的脸色...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老道士脸色骤变：“糟了！有人进了后殿！”
陆明萱踉跄着跑回正殿，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青杏和另外几个丫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裴公子等人正惊恐地望着后殿方向。那里，李家小姐正捧着一尊破损的神像，神像的眼睛诡异地流着血泪。
“我...我只是好奇...”李家小姐颤抖着解释，“这神像突然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
神像在她手中轰然碎裂，一团黑雾腾空而起，瞬间笼罩整个大殿。油灯齐齐熄灭，黑暗中只听见老道士凄厉的喊声：
“快跑！替死鬼要索命了！”
陆明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在绝对的黑暗中，她清晰地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诡异的回响：
“还差四个...”
那声音在陆明萱耳中回荡，如同冰冷的蛇钻进她的脑海。她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大殿内一片漆黑，只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撞翻了香案，青铜香炉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点灯！快把灯点上！”裴公子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是某个小厮颤抖着点燃的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陆明萱看到青杏倒伏在地上，脸色灰白如纸，胸口不见起伏。
“青杏！”她扑过去抱起贴身丫鬟，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更可怕的是，在摇曳的火光中，青杏的瞳孔周围赫然浮现出与她相同的灰白色尸环。
老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枯瘦的手指搭上她的肩膀：“看见了吗？这就是替死的代价。”
他的呼吸带着腐朽的气息，“第一个看见你复活的，必是第一个替你死的。”
陆明萱浑身发抖：“我...我没有想害她...”
“由不得你想不想。”老道士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这是规矩。一命换一命，七命得重生。”
火折子的光突然剧烈晃动，映照出墙上扭曲的影子——那影子分明是两个人的身形重叠在一起！
陆明萱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做出掐脖子的动作，而现实中她的手明明紧紧抱着青杏。
“啊——！”李家小姐的尖叫划破黑暗，“神像...神像在流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后殿门口那尊被摔碎的神像残骸中，汩汩涌出暗红色的液体，很快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血泊。更可怕的是，那些血液仿佛有生命般，正向着倒地的几个丫鬟蔓延。
“跑！快跑出观去！”老道士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脸上的皱纹因激动而扭曲，“替死鬼要开始索命了！”
人群顿时炸开锅。
公子小姐们顾不得体面，争先恐后地向大门冲去。裴公子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想要拉起陆明萱：“陆小姐，快走！”
他的手刚碰到陆明萱的手臂就猛地缩回，像被烫到一般：“你...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冷？”
陆明萱抬头，在裴公子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
“我...”她刚想解释，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掐入胸膛，鲜红的血液正从五个指洞中涌出。
“不...这不是我在动...”她惊恐地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意志！
老道士在一旁发出癫狂的大笑：“来了！终于来了！”
他手舞足蹈地转着圈，“三十年啊，终于等到替死鬼完成仪式！”
裴公子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逃。可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一刻，那扇斑驳的木门突然“砰”地自动关闭，任凭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黑暗中，血液流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陆明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与神像流出的血汇合在一起，在地面上形成诡异的符文。
更可怕的是，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苏醒——那是一种冰冷、陌生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占据她的身体。
“别抵抗了。”老道士凑到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让它完成仪式。等凑够七条命，你就能真正活过来...”
陆明萱的视野开始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倒在地上的青杏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完全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
“第一个。”青杏的嘴唇蠕动，发出的却是陆明萱的声音，“还差六个...”
殿外，暴雨依旧倾盆。一道闪电劈下，瞬间照亮道观正门上那块早已褪色的匾额——那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锁魂观”三个字，而非众人之前看到的“清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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