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在冯绍青的感知中被拉得无限漫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在自己脸上游走的每一条轨迹，感受到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渗出的温热。然而，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尽管脸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却奇迹般地没有感觉到任何大动脉被切断的眩晕感。郑志肃完美地避开了面动脉、颞浅动脉所有致命的血管网络，就像一位对人体解剖学了如指掌的恶魔。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创作”，用冯绍青的血肉作为画布，用这把灵力灌注的刀作为画笔，进行一场残忍而精细的艺术加工。
左脸亦是如此。同样的轨迹，同样的深浅变化，同样的精准无误。两道血痕，如同对称的符咒，瞬间刻在了冯绍青的脸上。
当刀锋离开皮肤的瞬间，冯绍青发出了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野兽般的闷哼。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理智，但他依旧死死地瞪着郑志肃，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已经浓稠到了化不开的地步，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想怒吼，想咒骂，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断对方的喉咙。
然而，他做不到了。
因为他的脸，已经不再属于他。
那两道从嘴角延伸至耳尖的伤口，在肌肉的牵拉和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瞬间向外翻开、撕裂。温热的鲜血如同两条蜿蜒的小溪，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流淌，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绽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原本紧抿的嘴唇，此刻被巨大的伤口强行向两侧拉伸，固定在一个极度夸张的弧度上。
于是，一幅诡异而恐怖的画面诞生了。
冯绍青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杀意，那是地狱最深处的火焰。但是，他的嘴角却被强行拉起，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僵硬的弧度。这个弧度，在人类的表情语言中，只代表一种含义——极致的、癫狂的、毫无保留的大笑。
他越是愤怒，眼神越是凶狠，这副被强行塑造出的“笑容”就显得越是狰狞，越是讽刺。他所有的悲愤、不屈与尊严，都被这张“笑脸”彻底扭曲、消解。他成了一个无法哭泣、只能“大笑”的悲剧小丑。郑志肃后退半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是的，不论冯绍青内心如何咆哮，如何憎恨，此刻，在任何人看来，他都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放声大笑。这无声的、用鲜血和痛苦堆砌而成的“笑容”，比任何言语上的侮辱都更加彻底，更加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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