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那股一触即发的杀意,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阴冷、更为压抑的寒流。郑凯那只悬在半空、蓄势待发的手掌,终究还是缓缓地、带着一丝不甘地收了回来。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中那团金丹期修士特有的灵力漩涡也悄然消散,只留下几缕不甘的灵气在空气中滋滋作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刚才那股几乎让他失去理智的怒火强行压回丹田。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狂暴已然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一字一句地扎进郑志肃的耳中:
看来这些年,是太纵容你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结论,是他为眼前这场“叛逆”定下的最终罪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儿子那张平静得让他心烦的脸,用一种宣判般的语气继续说道:
从今日起,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三个月,抄写家规百遍。每日的修炼资源减半,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家主的裁决,是父亲的惩戒。在他看来,这是给儿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维护家族秩序的必要手段。他甚至认为,这已经是一种“仁慈”,毕竟,以刚才的冲天怒火,他完全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思过崖”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郑志肃死寂的心湖中炸开,却没能激起半分涟漪,只余下无尽的荒凉。
思过崖,那是郑府人尽皆知的禁地,是惩戒家族罪徒的最终归宿。它坐落于郑家祖地最北端,终年罡风呼啸,凛冽如刀。那里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空气中弥漫的不是滋养修士的天地灵气,而是能侵蚀经脉、冻结神魂的阴寒罡风。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在那里待上三个月,别说修行,光是保住性命和修为不倒退,已是万幸。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不敢轻易在那里久坐,否则也必定是元气大伤,脱一层皮。
而“修炼资源减半”……郑志肃的内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近乎荒谬的波澜。他几乎想仰天大笑。
资源减半?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资源!
所谓的“修炼资源”,在他这个被遗忘的“少主”身上,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别的家族子弟,有丹药辅助,有灵石铺路,有长辈指点,有最好的功法秘籍。而他呢?他只有这座破败的院子,只有那些从书阁角落里翻出来的、早已过时的基础功法。他的修炼资源,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是深夜的寂静,是每一次突破瓶颈时,从身体里榨出的血与汗,是从无数次的失败和濒死中摸索出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经验。
他拥有的,本就是“零”。那么,从“零”减半,那是什么东西?是负数吗?是让他把自己的血肉、筋骨、乃至灵魂都再割舍一半,去凑足这个惩罚的份额吗?这所谓的“惩罚”,在他看来,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一种赤裸裸的、充满恶意的羞辱。它无情地揭示了一个事实:在这个父亲的眼中,他郑志肃的处境,他的死活,他的一切,都从未被真正放在心上。
极致的压抑之后,往往不是爆发,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崩解。
郑志肃一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重新燃起。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向上勾起,最终形成一个弧度。
他笑了。
那笑声很轻,很低,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一缕残风,在空旷而压抑的厅堂里回荡。这笑声里没有丝毫的喜悦,没有半点的畏惧,只有一种浸透了骨髓的悲凉,和一种足以刺穿一切的、尖锐的嘲讽。他像是在笑这荒唐的命运,笑这虚伪的亲情,更在笑眼前这个高高在上、却对他一无所知的“父亲”。
笑声戛然而止,厅堂内重归死寂,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郑志肃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锐利地锁定在郑凯的脸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惊雷,一字一句地问道:
父亲,您凭什么?”
这五个字,不卑不亢,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郑凯的权威之上。它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对这所有不公的最终审判。
郑凯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生都在发号施令,习惯了所有人的顺从与敬畏。在他的世界里,他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的意志就是不可违逆的准则。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
“凭什么”?
这两个字像一根毒刺,瞬间刺穿了他精心维持的家主威严。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再次从心底升腾而起。他浓密的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出现了一丝裂痕,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暴怒交织的复杂神情。他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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