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雪终于停了，可山里的寒意却像被冻硬的冰块，往骨头缝里钻。姜稚裹着那件军绿色厚棉衣，帽子拉到眉骨，口罩遮住鼻梁以下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那是冻的，也是紧张的。她双手推着装满年糕的宠物箱，箱子底部在积雪里划出浅浅的痕迹，每走一步都要花上不小的力气，脚踝早已被雪浸透，冰凉的触感顺着袜子往上爬。
从房车出发到现在，她已经走了1.5公里。起初还能靠着心里的信念咬牙坚持，可越往后，脚底的麻木感越明显，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想靠在路边的松树上歇一歇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红色的小房子——是公路养护站！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白烟，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炉火红光，像黑夜里的一束暖光，瞬间照亮了她的希望。
姜稚的眼睛亮了亮，加快脚步朝着养护站走去。可走到门口，她的脚步又突然顿住，手停在冰冷的门把手上，迟迟不敢推开。养护站里传来清晰的说话声，还有啃馕时发出的“咔嚓”声，那是陌生人的声音，是她一直想避开的“社交场景”。她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喉咙干得发疼，在口罩里反复排练要问的话，嘴唇无声地动着：“你好……请问附近有煤场吗？”“你好……请问附近有煤场吗？”练了不下十遍，连语气的轻重都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才勉强鼓起勇气，指尖轻轻敲了敲木门。
“进来吧！门没锁！”里面立刻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带着西北人特有的爽朗，瞬间驱散了一点她心里的紧张。
姜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一股热气瞬间扑面而来，裹着炉火的温度和馕的麦香，让她冻得发僵的脸颊慢慢有了知觉。养护站不大，中间摆着一个铁炉子，炉火通红，把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三名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围坐在炉子旁的木桌前，手里都拿着馕，看到她进来，三人同时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关切的，却没有一点恶意。
可就是这样的目光，还是让姜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脚一下子变得僵硬，刚才在门口排练好的话，像被风吹走的纸片一样，瞬间忘了大半。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宠物箱，箱子里的年糕似乎察觉到她的慌乱，轻轻“喵”了一声，小爪子挠了挠箱子内壁。逃跑的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打转：她想立刻推开门跑出去，哪怕继续在雪地里走几个小时，也不想面对这么多陌生人的注视。
“姑娘，你说啥？刚才敲了门，有事吗？”坐在中间的工人率先放下手里的馕，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额头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堆起褶子，语气格外和善。他说话时，热气从嘴里呼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白气，沾在下巴的胡茬上，很快又结成了细小的霜花。
听到对方的话，姜稚知道自己不能逃。任务卡上的“48小时倒计时”还在手机里提醒着她，边哨站的老兵还在等着过冬的煤，年糕也需要暖和的地方休息。她攥紧了宠物箱的把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提高了半度——虽然还是很轻，却比刚才在门口排练时清晰了不少：“请……请问，附近有煤场吗？我想……买煤。”
说完这句话，她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不敢看工人的眼睛，心脏“砰砰”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等着对方的回应，每一秒都像过了很久，脑子里甚至开始想：如果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他们觉得她麻烦怎么办？
“哦！煤场啊！有！”刚才说话的工人立刻点头，声音更洪亮了，“你往前再走三公里，看到一个蓝色的路牌，拐个弯就是刘老板的煤场，他家专门卖低硫无烟煤，给边哨站送煤都是从他那儿拉的，靠谱！”
旁边的年轻工人也跟着补充：“对，刘老板人挺好的，你跟他说要送边哨站的煤，他说不定还能给你便宜点！”
姜稚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本以为要费很多口舌，甚至可能被拒绝，可工人们不仅热情，还主动给她提了建议。她张了张嘴，想跟他们说“谢谢”，可话到嘴边，又因为紧张咽了回去，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小声说：“谢……谢谢你们。”
说完，她赶紧推着宠物箱转身，想趁着勇气还没消散，尽快离开这个“社交场景”。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工人的议论声，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这谁家的闺女啊，看着冻坏了，声音跟小猫似的，真小。”“估计是第一次来这边吧，看着挺腼腆的，希望她能顺利找到煤场。”
那些话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带着点心疼。姜稚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泛起一阵暖流，紧张感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小小的成就感——她做到了！她主动跟陌生人说话了，还问到了想要的信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主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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