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十五月圆夜只剩一天时,靠山屯的空气里多了股说不出的滞涩 —— 明明是晴天,太阳却像蒙了层灰,照在雪地上泛不出亮,连村口的老槐树都没了往日的动静,枝桠耷拉着,像是被抽走了生气。
林栩坐在炕边,正把五谷分装在红布包里,引魂鼓放在腿边,裂缝里的红光比前几天暗了些,莲儿的声音也没再出现,像是在蓄力,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马婆婆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根晒干的艾草,正往铜铃铛上缠,艾草的清香混着铜器的冷味,勉强压过了空气里的阴寒。
“这艾草是昨儿个在你爷老宅子后坡采的,” 马婆婆的手指有些发颤,缠得慢,“只有那坡上的艾草长在‘阳脉’上,能驱散影煞的余气。你把铃铛挂在腰间,走路时多摇两下,别让影煞的碎片跟着你。”
林栩接过缠好艾草的铜铃铛,冰凉的铃铛碰在手心,竟透着点暖意。她刚想道谢,院门外突然传来王婶的尖叫,声音尖得像被针扎了,刺破了屯里的寂静:“我的影子!我的影子咋变这样了!”
两人赶紧往外跑,只见王婶站在院坝里,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 —— 正午的太阳本该把影子拉得短而实,可王婶的影子却又长又淡,边缘还在 “滋滋” 地冒黑烟,像是被火烤着,更吓人的是,影子的头顶上,还飘着个指甲盖大的小黑影,正往影子里钻。
“是影煞的‘散煞术’!” 马婆婆脸色一变,赶紧从布包里掏出墨斗,“黑教主知道咱们要破阵,提前让影煞散出碎片,缠上村民的影子 —— 等碎片吸够了阳气,就能变成新的影煞,到时候整个靠山屯的人都得变成影奴!”
林栩赶紧举起引魂鼓,鼓槌刚碰到鼓面,就听见鼓身里传来莲儿微弱的声音:“用…… 用艾草烧影子……” 她立刻反应过来,从马婆婆手里抓过一把干艾草,点着了 —— 艾草烧起来的烟是淡绿色的,飘到王婶影子上时,冒黑烟的地方立刻 “滋啦” 响,小黑影尖叫着从影子里钻出来,想往远处逃。
“别让它跑了!” 马婆婆扯出墨斗线,红线像有眼睛似的,“嗖” 地缠住小黑影,线一收紧,小黑影就变成了一缕黑烟,散在空气里。王婶的影子慢慢恢复正常,她却还在发抖,抓着林栩的手说:“刚才我总觉得有人在扯我衣服,低头一看,影子里像是有手在动…… 栩啊,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林栩拍了拍她的手,刚想安慰,就看见虎子妈从村口跑过来,脸色发白:“栩!虎子…… 虎子的影子也不对劲!”
两人跟着虎子妈往家跑,刚进门就看见虎子坐在炕沿上,正用手抓自己的影子 —— 他的影子边缘也在发黑,只是比王婶的淡些,抓的时候,影子竟像棉花似的,能被捏出个小坑。
“照邪镜!” 马婆婆喊了一声。林栩赶紧掏出铜镜,镜面刚对着虎子的影子,就 “嗡” 地亮了,映出的画面不是虎子的影子,而是黑水河底的溶洞 —— 溶洞中央的石台上,五个黑色坛子摆成圈,每个坛子口都飘着缕黑气,石台旁边,插着根熟悉的鼓槌,是爷爷当年用的那根!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石台底下,竟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爷爷的粗布褂子,正往石台上递什么东西,像是…… 半块碎玉?
“你爷当年去过溶洞!” 马婆婆凑过来看,声音都在抖,“他还把碎玉的另一半留在了阵眼底下!笔记里只写了‘林家血’和‘莲儿魂’,没说碎玉有两块 —— 他定是怕黑教主发现,才故意没写全!”
林栩的心跳得飞快,她想起奶奶昨天晚上塞给她的布包,里面除了神袍,还有个小小的木盒,奶奶只说 “等你去溶洞时再打开”。她赶紧把木盒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半块碎玉,和她贴身带的那半块纹路能对上,玉上还缠着根红绳,绳头系着个小小的铜铃,和马婆婆给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是…… 你爷和我师傅当年结的‘同脉铃’!” 马婆婆看见铜铃,眼睛一下子红了,“当年他俩一起学道,师傅给了他俩各一个,说要是遇到危险,摇铃就能互相感应。你爷把铃系在碎玉上,是想让我帮你找到另一半碎玉啊!”
林栩握紧两块碎玉,刚碰到一起,碎玉就发出淡金色的光,照得整个屋子都亮了。虎子的影子突然恢复正常,发黑的边缘全散了,他也不抓影子了,只是愣愣地看着碎玉:“姐姐,玉好亮…… 像星星。”
就在这时,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本更旧的笔记本,纸页都快碎了,封面上写着 “林老根手记”。她把笔记本递给林栩,声音有些沙哑:“这是你爷最后写的东西,当年他怕我担心,没让我看,现在该给你了。”
林栩翻开笔记本,最后几页的字迹比前面更抖,像是写的时候很吃力:“聚煞阵核心有‘双煞眼’,一锁莲魂,一锁仙魂,需两块碎玉合璧,再用林家血祭,方能破之。若我未能回来,让栩儿别寻我 —— 我守着阵眼,不让黑教主出来,也算对得起靠山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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