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膝盖刚弯下去一点,就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了肩膀。是路修源,他刚才正低头整理柜台上的豆浆,听见响动抬头,刚好看见她要弯腰,赶紧伸手拦住:“别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手掌按在她肩膀上,力度刚好能让她直起身,却又不觉得重。“地上凉,你别蹲太久,对膝盖不好。” 他说着,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 —— 陈清清下乡插队那年冬天,在河边挑水时摔过一跤,膝盖磕在冰面上,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冬天蹲久了也会发麻,路修源记了好几年,从不让她长时间弯腰蹲地。
陈清清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膝盖,刚才急着捡饼干,倒忘了。她看着路修源,想再说 “没事,我捡快些就好”,却被他抢先一步 —— 他已经放下手里的豆浆,单膝蹲在了地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疼地面。
三月的地面还有点凉,路修源没穿厚裤子,只穿了条浅蓝色的工装裤,膝盖贴在地上时,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却没在意,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捡那些碎渣。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指尖还带着点早上修阀门时沾的机油印,却一点都不影响动作的轻柔。
第一片碎渣在柜台脚边,有点小,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起来,放在手心,生怕一使劲捏成粉;第二片在老周刚才踩过的泥印旁边,他吹了吹上面沾的细灰,才小心地捡起来;最碎的那些饼干屑,他怕捏不起来,就用手掌轻轻拢到一起,再慢慢捧起来,掌心的温度让碎屑有点软,却没掉一粒。
陈清清站在旁边,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心里又暖又有点酸。他的工装裤膝盖处本来就磨得薄,刚才蹲下去时,她好像看见布料又蹭掉了点绒毛,却没听见他说一句凉。她从柜台下拿出块干净的手帕,是她早上刚洗过的,晾在煤炉边烘干了,还带着点肥皂的清香,想递给他擦手,却又怕打扰他。
“修源,要不我拿扫帚来吧?” 她小声说,“碎渣太小了,你这么捡太费劲。”
路修源头也没抬,手指还在拢着最后一点碎屑:“不用,扫帚一扫就飞了,还得扫半天。这样捡干净,也不浪费。” 他说着,把最后一点碎屑捧在手心里,慢慢站起身,掌心摊开,里面的碎渣和饼干片整整齐齐,没丢一点。
他走到店角落的铁皮垃圾桶边,把碎渣轻轻倒进去,动作轻得像怕弄出响声。然后他转身回来,刚想拿手帕擦手,陈清清已经把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到了他面前:“擦擦吧,手上沾了灰。”
路修源接过手帕,展开时看见上面绣的小小兰花 —— 是陈清清前阵子晚上没事绣的,针脚细细的,藏在帕角,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笑着擦了擦手,指尖蹭过帕上的兰花,心里软乎乎的:“你这手帕绣得越来越好了,比上次那条还好看。”
“就绣着玩的,” 陈清清脸一红,接过他递回来的手帕,叠好放进柜台下的小木盒里,“你刚才蹲地上,膝盖凉不凉?我给你拿个棉垫垫着吧?”
路修源摆摆手,走到柜台边,拿起刚才那包没吃完的饼干,重新挑了块完整的,递到她手里:“不凉,刚蹲了一会儿,没事。尝尝这个,看是不是跟刚才那个一个味,别是我刚才尝的那块刚好是甜的。” 他怕饼干口味不均匀,总想着多尝几块才放心,做生意的细致劲儿,比陈清清还甚。
陈清清接过饼干,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带着点刚蹲过地的凉意,却让她心里暖暖的。她咬了一口,还是刚才那股清爽的奶油香,脆度也刚好,嚼着嚼着,突然想起下乡时的事 —— 那时候物资紧,饼干是稀罕物,有次路修源出差去县城,省下饭钱买了一包硬饼干,揣在怀里带回知青点,饼干都被体温捂软了,他却舍不得吃,全给了她,说 “你爱吃甜的,你吃”。
“怎么了?不好吃?” 路修源见她愣着,以为饼干有问题,赶紧问,眼神里带着点紧张。
“没有,好吃。” 陈清清回过神,笑着咽下去,“就是想起以前你给我带饼干的事了,那时候的饼干硬得硌牙,我却觉得比现在的还甜。”
路修源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带着点暖意:“那时候条件苦,现在好了,想吃就能买。以后咱们多进点,你要是爱吃,每天都能尝一块。” 他说着,又拿起一块饼干,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递给她,“一起吃,甜得更匀。”
“哟,这新饼干看着就好!” 门口传来张奶奶的声音,她拎着个竹篮,里面放着个粗瓷碗,还是像往常一样来买豆浆,“老远就闻着香味了,清清,给我来两包,我带回家给我家老头子尝尝,他牙口不好,要是软和,我明天再买。”
陈清清赶紧应着,从纸箱里拿出两包饼干,用油纸仔细包好,递到张奶奶手里:“张奶奶,这饼干是新做的,奶油味的,不硬,大爷肯定能咬动。您要是觉得甜了,下次我给您留葱油味的,厂里说过两天也会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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