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老宅断墙时,我掌心的银火突然跳了跳。
阿影蹲在最后一具狱影卫尸体旁,指尖划过对方颈后褪色的符咒,声音像浸了冷水:“他们传讯的符咒纹路不对——玄冥宗总部用的是九瓣莲纹,但这具尸体的符尾勾着只衔珠乌鸦。”她抬头看我,眉峰微挑,“青山有他们的暗桩。”
我摸了摸心口发烫的银纹,那纹路像活了似的,随着心跳在皮肤下蜿蜒。
“回影巷。”我开口时,惊云从脚边抬起头,雷纹在它瞳孔里明灭——这崽子总能听懂我没说出口的话。
白芷扶着焦黑的墙站起来,她的睫毛还沾着泪,却强撑着笑:“你也感觉到了对吗?那晚的哭声……还在巷子里飘着。”她指的是七年前那个雨夜,妹妹攥着我衣角的手凉得像冰,而我被推进衣柜时,听见铁门被踹开的巨响。
老皮从我的外套口袋里钻出来,灰毛被余烬熏得发焦,它用尾巴拍了拍我的手腕:“影巷的味儿不对。”小老鼠的胡须抖了抖,“腐肉混着香灰,还有股子……像被腌了二十年的怨气。”
阿影从腰间取出枚青竹符,往眉心一贴。
她的瞳孔瞬间泛起幽绿,像深潭里的磷火:“封忆阵。”她指尖点了点空气,“活人的记忆会被模糊,死人的残念走不出去——这巷子被当成人形的‘饲心井’养着。”
惊云突然低嚎一声,前爪重重按在地上。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细纹,血红色的痕迹从爪印里渗出来,像有人在地下画了张扭曲的脸。
“走。”我站起身,银火在掌心凝成小团,“我要看看,这巷子里到底锁着什么。”
影巷的断墙比记忆中更矮了。
老皮先窜进墙缝探路,我听见它在墙里叽叽喳喳:“左边第三块砖松了!底下有个洞……哎呦喂!什么东西黏糊糊的!”等它从墙根钻出来时,鼻尖沾着黑褐色的黏液,“是香灰和人油混的,用来镇魂的。”
阿影的剑穗无风自动,她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剑鞘往斜上方一挑——半块碎瓦“啪”地砸在我们脚边,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塞着的婴儿胎衣。
“有人不想我们靠近石碑。”她盯着巷子深处,那里有块半埋的青石碑,表面的符文像被虫蛀过,坑坑洼洼。
我越走越慢。
心口的银纹从灼痛变成刺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心脏。
“哥哥……”一声细弱的童音突然钻进耳朵,我踉跄了下,差点栽进墙根的积水里。
那声音太像了——像妹妹躲在衣柜里喊我,像她把最后半块糖塞给我时,奶声奶气的“哥哥吃”。
“陈丰?”白芷的手搭上我肩膀,“你脸色白得吓人。”
我没答话。
石碑表面不知何时起了层水膜,模模糊糊映出画面:雨幕里的红砖墙,我被母亲推进衣柜时撞疼的膝盖,妹妹缩在门后,她的小花裙沾着泥,眼睛瞪得圆圆的。
然后——
穿黑袍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他背对着镜头,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可妹妹突然踮起脚,喊了声:“叔叔……救我……”
我的喉咙像被人攥住了。
七年来,我无数次在噩梦里看见那个雨夜,却从未见过妹妹的脸,更没听过她喊出这两个字。
“她认识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她喊他叔叔……”
“小心!”阿影的剑“嗡”地出鞘,一道符火“嗤”地射向屋顶。
我抬头,看见个戴乌鸦面具的男人蹲在瓦脊上,他的手指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嘴角咧得老开:“共情者就是麻烦,不过……”他的声音像砂纸擦玻璃,“正好拿你的眼泪喂碑。”
石碑突然剧烈震颤。
刚才还清晰的水膜“哗啦”碎成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黑雾——那些我在饲心井见过的怨魂又出现了,只是这次它们的脸全变成了妹妹的模样,有的被刀割破喉咙,有的浑身是火,有的眼睛里爬满蛆虫。
“哥哥不要我了……”“哥哥为什么不救我……”“哥哥看我呀……”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石碑上。
银纹在胸口烧得我眼前发黑,可那些声音像钉子似的往脑子里钻。
我想起母亲被拖上车时喊我的名字,父亲护着妹妹被踹倒的闷哼,想起衣柜缝隙里漏进来的血,一滴,两滴,落在我手背上。
“陈丰!”阿影的剑砍在我身侧,符火炸开的热浪掀翻两个怨魂,“这是幻觉!用银火烧!”
可我听不清她的话。
我只看见妹妹在黑雾里向我伸手,她的脸慢慢变成那晚最后见到的样子——眼睛闭着,嘴角沾着血,被人塞进黑车时,一只鞋掉在泥水里。
“嗷——!”
惊雷般的低吼震得我耳膜发疼。
惊云的雷火炸在我脚边,紫色电弧像蛇一样窜进黑雾,瞬间撕开个缺口。
我看见它的皮毛根根倒竖,瞳孔里的雷纹凝成闪电形状,前爪按在地上,爪尖渗出血来——这崽子在强行用雷意帮我镇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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