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已近午时，冬阳斜斜铺在金砖上，镀了层薄暖，却半点渗不进众人紧绷的心底。
司昭霆几人散立阶下，或斜倚廊柱指尖捻着玉扳指，或负手而立望着宫墙飞檐出神。
唯有姬明泽在殿门前来回踱步，锦靴踏得青砖轻响，嘴里也碎碎念个不停。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父皇怎的还不出来？”
“八弟要是还没醒，可怎么办？”
末了又重重跺了下脚。
“真是急死本王了！”
成德守在殿门侧，垂着眼帘，双手交叠于腹前，面上的凝重半分未减少。
若小殿下当真有个三长两短，陛下怕是要…成德心头猛地一沉，不敢再往下想。
恍惚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画面竟又翻涌上来，那时的陛下尚为王爷，初争大位之时。
宫殿内，厮杀声震天，鲜血泼洒在白玉阶上，蜿蜒如红蛇。
而彼时的陛下，一袭白衣浸满血污，却半点不见狼狈，只垂着眼眸，神色淡漠如冰，手中长刀起落间，连那些兄弟都未曾留情。
凡挡路者，无一例外，皆成刀下亡魂，那模样，哪里是人，分明是从炼狱走出来的索命阎罗。
这些年，陛下收敛了满身戾气，眉宇间更是多了几分常人的温柔慈爱，而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因为小殿下。
陛下给了小殿下最周全的保护，才养出小殿下这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性子。
而小殿下，也满心满眼都是陛下，可以说是依赖得毫无保留。
成德起初也不信，如陛下这般铁血冷硬的人，竟也会有父爱的柔软。
可这十几年来，他看着陛下为小殿下安排的事，桩桩件件细心到极致。
陛下偶尔还会感叹一句：朕希望朕可以老的慢一点，这样就能看着朕的澈儿更久一点。
“都进来吧。”
殿内忽传天子声音，姬明泽猛地一拍大腿。
“定是八弟没事了！”
司昭霆眼底也掠过亮色。
几人依次踏入了殿内，一进去便看到了被天子抱在怀里的姬明澈，看他那模样，倒是无甚大碍。
可司昭霆仍不放心，上前半步轻声问。
“澈澈，身上还疼不疼？”
沈戾几人也围过去，眼神齐刷刷落在那抹小身影上，难掩担忧之色。
姬明澈搂着父皇的脖子，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
姬煜川摩挲着怀中人柔软的发顶，吩咐道。
“汤河，过来再给澈儿诊一次。”
“臣遵旨！”
汤河快步上前，小心翼翼托起姬明澈的手腕，指腹搭在脉上凝神探查。
殿内静得能听见各自的呼吸声，半晌后汤河方才躬身回话。
“回陛下，殿下脉象平稳有力，已无大碍，依臣看，定是殿下神子之躯，本就与凡人不同，恢复得才这般快。”
姬煜川低头看着怀中人，嘴角牵起浅淡笑意，语气更是掩不住的骄傲。
“嗯，朕的皇儿，自是非凡人。”
成德上前一步，躬身提醒。
“皇上，已近午时，是否移驾东宫用膳？”
提及膳食，姬明泽话到嘴边又猛的咽了回去，只朝身侧的温逸棠递去个眼色。
后者面色依旧淡然，指尖在袖中微顿，缓缓摇了摇头。
姬明泽心底叹了口气。
姬煜川将姬明澈轻放在床榻上，他温声询问。
“澈儿，可要与父皇回去用膳？”
他今日还有一堆政务要回去处理，即便是用膳，也是要缩短时辰的。
姬明澈本想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六哥正朝自己挤眉弄眼，手指还在身侧飞快比划着什么。
他歪了歪头，琢磨片刻，也没琢磨明白，他想了想，应声道。
“父皇，我晚上再回去陪你，中午我想与昭霆哥哥他们一起用膳！”
面对儿子的拒绝，姬煜川非但不恼，反而屈指轻轻刮了下他挺翘的小鼻子，温声应了声“好”。
随即转身，目光扫过司昭霆几人，语气瞬间沉了几分。
“澈儿朕便托付给你们，若再出半分差池，朕定不轻饶！”
“臣等遵旨！”
司昭霆、沈戾几人齐齐躬身。
“东宫宫人护主不力，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父皇…”
姬明澈刚想要开口求情，却被姬煜川抬手打断。
“澈儿不必替他们说情，朕已是手下留情。”
姬煜川的语气不容置喙，见儿子乖乖点头，又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晚上早些回来。”
“父皇慢走！”
姬煜川带着人便离开了。
人一走，姬明泽便像阵风似的扑过去，一把将姬明澈抱进怀里。
“八弟，我的好八弟，快让哥哥亲两口！”
说罢，便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叭叭”亲了两下。
司昭霆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在心里反复默念：他是澈澈的六哥，亲弟弟很正常，不必在意…！
沈戾也别开了眼，待以后嫁给了阿澈，一定让他不能随便让人亲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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