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
朱肃烦躁地在屋里踱步,地上散落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铁疙瘩,全都是烧废了的模具。
“殿下,又……又裂了。”
暗影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刚刚冷却、布满裂纹的铁模。
朱肃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抓过来看了看,随手就丢到那堆废铁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青霉素他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提炼出来了,可这玩意儿有毒,口服根本不行,剂量稍微大一点就能要了人的命。
唯一的办法就是注射。
可这年头,哪来的注射器?
他只能画出图纸,让暗影卫用最笨的法子,拿铁水去浇筑。
针头还好说,用实心的铁棒一点点打磨,总能磨出合用的。
但那个中空的针筒和活塞,简直要把人逼疯!
精度要求太高了。
热胀冷缩控制不好,要么活塞塞不进去,要么空隙太大,根本推不动药液。
一想到大哥朱标躺在东宫,背上的痈疽一天比一天严重。
太医们除了开些没用的汤药,就只会跪地磕头,朱肃的心就烧得慌。
“再来!”
朱肃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暗影卫们立刻又投入到新一轮的铸造中。
火光冲天,铁水翻滚。
一次,两次,十次……
终于,在报废了不知道多少个模具之后,一个看起来勉强能用的铁制针筒,被送到了朱肃面前。
它很粗糙,甚至有些丑陋,但活塞推进去的时候,严丝合缝。
朱肃拿起来,吸了一管清水,用力一推。
一道纤细的水线喷射而出。
成了!
“好!”
朱肃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传李太医!”
……
朱标寝殿,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马皇后和太子妃常美荣坐在一旁,眼圈通红,时不时地抹着眼泪。
小小的朱雄英被奶娘抱着,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氛围,瘪着嘴,不敢哭出声。
朱标趴在床上,脸色蜡黄,冷汗浸湿了枕头,背上的痈疽已经肿得像个小碗,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
“大哥,忍着点。”
朱肃的声音异常冷静,他手里拿着一把被烈酒反复擦拭过的小刀。
李太医站在一旁,额头上全是汗。
“殿下……这,这麻沸散真的管用吗?直接在太子殿下身上动刀,这可是……”
“闭嘴。”
朱肃冷冷地打断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出了事,我担着。”
他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朱标,不再犹豫,手起刀落。
锋利的小刀划开皮肉,黑紫色的脓血瞬间涌了出来,带着一股恶臭。
常美荣惊呼一声,差点晕过去,被马皇后一把扶住。
“别怕,别怕,肃儿有分寸。”
马皇后嘴上安慰着儿媳,自己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朱肃的动作又快又稳,没有丝毫迟疑。
他仔细地清除掉所有化脓的组织,然后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直到创面变得干净清晰。
整个过程,李太医和旁边的几个太医看得心惊肉跳。
这哪里是治病,这简直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人!
“针!”
朱肃伸出手。
李太医哆哆嗦嗦地递上那个在沸水里煮了半个时辰的铁制注射器。
朱肃熟练地抽取了极少量的药液,对着空气轻轻一推,排出气泡。
然后,他捏起朱标胳膊上的一块皮肉,将那根粗糙的铁针,稳稳地扎了进去。
药液被缓缓推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朱标。
做完这一切,朱肃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他对李太医命令道:“记住了,从今天起,伤口每天要用烈酒和盐水消毒,换药两次。”
“所有接触伤口的纱布和器械,都必须用沸水煮过半个时辰以上!”
“还有,这个药,每天注射两次,剂量不能错!”
“是,是!下官遵命!”
李太医连连点头,看向朱肃的眼神已经从怀疑变成了敬畏。
“另外,调两个最稳妥的太医过来,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这儿,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朱肃最后交代一句,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感觉身体都快被掏空了。
接下来的十天,朱肃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他亲自监督每一次换药和注射,观察朱标的体温和反应。
困了就在偏殿的软榻上眯一会儿,醒了就去看大哥的情况。
朱元璋和马皇后来看过几次,看到朱肃熬得通红的眼睛和日渐消瘦的脸颊,既心疼又欣慰。
这个平日里最不着调的儿子,在关键时刻,却比谁都靠得住。
……
十天后。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您这背痈,已然大好!再修养些时日,便能痊愈如初了!”
李太医满脸喜色,对着已经能下地行走的朱标拱手作揖。
朱标摸了摸背后,那里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钻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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