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笑了笑,那笑容充满了洞察力,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他没有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间虽然生意火爆、却依旧带着乡土气息的货栈,然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李文才身上,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
“李掌柜,你不觉得,以你的才华,待在这里,太屈才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文才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心脏狂跳,嘴唇微微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谦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充满了蛊惑,如同魔鬼的耳语:
“我研究过你们的模式。产品很好,但那只是‘术’,是陈光的功劳。而真正让这些产品走出大山,变成账本上这些漂亮数字的,是你。你的经营、你的管理、你的品牌包装,这才是‘道’。可惜,在这里,所有人都只看得到陈光的‘术’,却看不到你的‘道’。”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一头猛虎,不应该被关在小小的山村里,跟着一群绵羊为伍。李掌柜,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给你发工钱的老板,而是一个能让你尽情驰骋的、更广阔的战场。”
李文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攥着那张名片的手,指节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反驳,想说自己对光哥忠心耿耿,想说自己从没想过这些。可张谦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欲望与不甘。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文才的声音有些干涩。
张谦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派克钢笔,在名片的背面,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不想说什么。”他将名片轻轻推到李文才面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公司,准备在安城成立一个新的、业务范围覆盖全省的农产品贸易集团。我们有雄厚的资本,有通达的政商关系,我们什么都不缺,只缺一个像你一样,真正懂市场、有野心、能掌舵的CEO。”
“陈光能给你的,是一个掌柜的位置。而我能给你的,是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商业帝国。”
说完,张谦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李文才一眼,便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消失在了门口的阳光里。
李文才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低头看着那张名片,看着背面那个用派克钢笔写下的、充满了诱惑的电话号码,又抬头看了看货栈墙上挂着的“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被撕裂成了两半。
就在这时,赵四那粗豪的大嗓门从后院传了过来:“文才!文才!你快来看!光哥又弄出个新玩意儿!他说这叫‘滴灌’,能让水直接滴到树根上,比咱们挑水浇地省劲儿多了!”
李文才闻声望去,只见陈光正带着几个年轻人,在后院的一小块试验田里,摆弄着几根钻了小孔的竹管,脸上洋溢着那种专注于技术、对经营一窍不通的、纯粹的笑容。而赵四,则像个最忠实的信徒,满眼崇拜地跟在他身后,咋咋呼呼。
那一瞬间,张谦的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一头猛虎,不应该被关在小小的山村里,跟着一群绵羊为伍。”
李文才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他看着手中那张烫金的名片,那双本属于读书人的清澈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灰色而冰冷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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