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庭院内的梧桐叶片片金黄，随风旋落。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却无暇欣赏这秋日静美。
关于永嘉郡王与“墨香斋”的线索，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大。
凌默的深入调查有了更确切的发现。
那家看似不起眼的“墨香斋”，并不仅仅是搜集秘闻、编撰小报那般简单。
暗卫设法弄到了几份尚未流传出去的“私撰文稿”，其内容看似是前朝野史、文人轶事，但字里行间却隐晦地夹带着对当前朝政的影射，尤其是对摄政王“威权过盛”、“乾纲独断”的暗讽，以及对某些被处置勋贵家族的“惋惜”之情。
文笔老辣，引导性极强，若非有心人，极易被其看似客观的叙事所迷惑。
“王爷，这些文稿一旦流传出去，虽不至于动摇根本，但足以在士林和民间混淆视听，积累不满。”凌默语气沉重，“而且，我们查到，永嘉郡王府流出的银钱，有一部分正是用于资助这些文稿的撰写与……可能的散播。”
箫晋珩看着那几页抄录的文字，眼神冰冷如刃。
他不在乎些许流言蜚语，但这股暗流若与“影狼”勾结，其危害便不容小觑。
“撰稿之人是谁？可查清了？”
“是一个笔名为‘寒山客’的落魄文人，真名李慕白，颇有才名，却屡试不第，心怀怨望，易于被收买。他常出入‘墨香斋’，与那落第秀才东家过从甚密。”凌默回道，“此外，我们还发现，郡王府的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与宫中一位负责采办书籍笔墨的太监是同乡，两人时有往来。”
宫中！
线索再次若隐若现地指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箫晋珩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永嘉郡王，一个平日里低调到几乎被遗忘的宗室边缘人物，竟在暗中编织着这样一张舆论的网？
他图什么？
是为那些倒台的勋贵鸣不平？
还是受了“影狼”的指使，意图搅乱朝局？
亦或是……他背后还有更高层次的指使者？
“那个太监，仔细查，但不要惊动。”箫晋珩沉声道，“至于‘墨香斋’和李慕白……先盯着，看看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与何人接触。本王要看看，这条线上，还能钓出多少鱼。”
“是！”
凌默领命退下，开始布置更严密的监控。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摄政王殿下那无差别、全覆盖的“护妻雷达”再次精准启动。
这日，苏晚棠在茯苓的陪同下，于府中库房清点秋季的衣料与用度。
库房管事是个四十多岁、面相憨厚的老管事，正躬身陪着，一一禀报。
恰逢箫晋珩路过库房院外，听闻里面有动静，便信步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目光先是落在苏晚棠身上，见她气色尚好，微微颔首。
随即，那目光便如同探照灯般，扫向了库房内唯一的成年男性——那位老管事。
老管事感受到王爷的注视，顿时脊背一僵，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苏晚棠正拿着一匹软烟罗细看，并未留意到身后的小小波澜。
箫晋珩踱步上前，状似随意地拿起登记册翻了翻，语气平淡无波：“王管事，在府中当差多少年了？”
王管事连忙躬身回答：“回……回王爷，小的在府中当差已二十有三载了。”
“嗯，也算是老人了。”箫晋珩目光依旧落在册子上，仿佛闲聊般问道，“家中还有何人？子嗣可曾入府当差？”
王管事心中忐忑，不知王爷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家事，只能老实回答：“小的家中尚有老妻，一子一女，儿子在城外庄子上当差，女儿……已出嫁了。”
“哦？儿子多大了？在庄子上做什么？”箫晋珩追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犬子……年方十九，在庄子上做个二等管事，负责些杂事。”王管事额角见汗。
“十九……年纪也不小了。”箫晋珩合上册子，目光终于落到王管事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库房重地，关系府内安危，需得绝对稳妥之人。你既年长，经验丰富，日后便多费心。至于一些搬运清点的体力活，可多让年轻力壮的小厮来做，你从旁指点即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王管事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连连称是。
苏晚棠在一旁，听着这番“关怀”下属的对话，初时并未在意，直到听见王爷特意强调“年轻力壮的小厮”和“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再联想到近日府中一些人员安排的微妙变化，她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王爷。
连这位在府中兢兢业业二十多年、年纪足可做她父亲的老管事，他都要防着一手？
就因为在库房这等“相对密闭”的空间内，与她共处了片刻？
苏晚棠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放下手中的料子，走到箫晋珩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王爷，王管事是府中老人，一向忠心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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