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晚祷
暮色四合时,我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前第一次见到了伊薇特。
彼时我刚结束在索邦大学的交换生课程,正蹲在编号为37的绿色铁箱前翻找一本19世纪的《恶之花》复刻版。指尖触到烫金书脊的瞬间,身后传来丝绸摩擦的细碎声响,像是有人提着裙摆从时光深处走来。
“您在找波德莱尔?”
女声轻柔得如同塞纳河面上的雾气,我回头时只看见一截藕荷色的缎面裙角,以及垂落在书页上的、泛着珍珠光泽的卷发。女人站在渐暗的天光里,象牙白的脸庞藏在宽檐软呢帽的阴影下,唯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蒙马特高地黎明前未熄的星辰。
“是的,”我站起身,忽然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青铜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朵褪色的鸢尾花,“您也喜欢象征主义诗歌?”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怀表凑到唇边轻轻呵了口气,金属表面立刻凝出一层薄霜。“这附近的书摊老板都认识我,”她转身沿着河岸缓步前行,裙摆在石板路上扫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叫我伊薇特,住在河对岸的老房子里。”
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她的脚步。暮色中的塞纳河泛着暗金色的波光,远处埃菲尔铁塔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在水面上没有倒影。这个细节让我心头一紧,却又被她身上奇异的气质吸引——她身上有种旧时代贵妇人的优雅,袖口别着的珍珠胸针却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水渍。
“您不是本地人吧?”伊薇特忽然停下脚步,指向河面上漂过的一叶游船,“三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的黄昏,我在这里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声音里藏着难以言说的哀伤,灰蓝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我正要追问,她却忽然转身走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的门牌上刻着模糊的字迹:玛黑区圣路易街17号。那是一栋17世纪的石砌建筑,墙面爬满枯萎的常春藤,窗户里没有任何灯光。
“进来喝杯茶吧,”伊薇特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我有东西想请您帮忙。”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栀子花香,家具上蒙着厚厚的防尘布,唯有客厅中央的桃木圆桌擦得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套青花瓷茶具,茶杯里盛着半透明的液体,表面漂浮着细小的气泡,像是河水的沉淀物。
“这是1896年的大吉岭,”伊薇特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她的手指苍白得没有血色,“当年我和皮埃尔就是在这里喝的最后一次下午茶。”
皮埃尔这个名字让我心头一动——我曾在索邦大学的档案馆里见过这个名字,他是19世纪末巴黎着名的钟表匠,1898年因妻子失踪案被投入监狱,三年后在狱中离奇死亡。而他的妻子,名叫伊薇特·德·拉莫尔,是当时小有名气的钢琴家。
“您是……”我猛地抬头,却发现伊薇特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她坐过的椅子上,只留下一滩迅速蒸发的水渍。
“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她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墙上忽然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影像: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正将一枚怀表递给穿礼服的女人,背景是灯火辉煌的歌剧院,“1898年的平安夜,皮埃尔送我这枚怀表时说,等他完成那只‘永恒之钟’,就带我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可那天晚上,我在塞纳河边等他,却再也没有等到。”
影像突然扭曲,变成暴雨中的河岸。女人抱着怀表在雨中奔跑,脚下一滑坠入河中,怀表从她手中飞出,沉入漆黑的水底。水面上,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匆匆离去,袖口别着的玫瑰徽章在闪电中一闪而过。
“他们说我是私奔了,说皮埃尔杀了我,”伊薇特的声音带着哭腔,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茶杯表面结起一层薄冰,“可我只是想告诉他,那枚怀表的齿轮松了,我怕它走不准时间。”
我终于明白,眼前的伊薇特不是活人。她是126年前溺亡在塞纳河中的幽灵,因执念太深被困在河岸附近,日复一日地寻找那枚承载着承诺的怀表。而我手中的《恶之花》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旧报纸,上面刊登着1898年12月25日的新闻:钟表匠皮埃尔因涉嫌谋杀妻子被捕,警方在他的工作室里发现了一枚刻有鸢尾花的怀表外壳。
“我知道怀表在哪里,”我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那张报纸,“根据档案馆的记录,当年的警察在塞纳河下游的淤泥里找到了怀表的机芯,现在存放在巴黎历史博物馆的地下仓库。”
伊薇特的身影重新凝聚,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请您帮我把它带回来,”她抓住我的手腕,指尖的冰凉透过衣袖传来,“只要能让皮埃尔知道我没有离开,我就能安心地走了。”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巴黎历史博物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穿过长长的地下走廊,终于在编号为B-19的玻璃展柜里看到了那枚怀表机芯——黄铜材质已经氧化发黑,齿轮间还卡着细小的水草,机芯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致伊薇特,时间会证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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