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石阴影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卡拉拉山脉的山脊上。采石场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那些被开凿了千年的大理石岩壁,如同巨人裸露的骨骼,沉默地矗立在亚平宁半岛的西北部。卢齐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车载电台里断断续续的古典乐被静电噪音切割得支离破碎,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三个月前,他收到了叔父安东尼奥的遗嘱。这位终身未娶的老石匠在卡拉拉住了一辈子,临终前将那座位于采石场边缘的老宅和一间尘封的工作室留给了他。卢齐奥在米兰做了五年的建筑设计师,早已习惯了都市的霓虹与喧嚣,对这座偏远小镇的印象,还停留在童年暑假里刺鼻的石粉味和叔父布满老茧的手掌。他本想卖掉遗产,却在律师递来的信封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安东尼奥站在一间工作室里,身边是一尊尚未完工的女性雕像,雕像的面容模糊,却透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照片背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她在等待完成。”
车子驶进小镇时,已经是午夜时分。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熄了灯,只有几家酒馆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隐约传来低沉的交谈声。卢齐奥按照导航的指引,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越靠近采石场,空气就越寒冷,风中夹杂着细碎的石屑,打在车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老宅比他记忆中更破旧,墙面爬满了常春藤,木质的大门已经褪色开裂,门环上锈迹斑斑。他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惊扰了沉睡已久的幽灵。
屋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石粉香,月光从破损的窗棂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卢齐奥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客厅,看到墙角堆放着一些陈旧的工具和石料。他想起律师说的工作室,便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工作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工作室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雕半成品,大多是宗教题材的人物, faces 扭曲,姿态怪异,像是在承受着某种痛苦。房间中央的石台上,矗立着一尊比照片中更大的女性雕像,她身披褶皱繁复的长裙,双臂自然垂落,唯独头部是空的,只剩下一个粗糙的石基座。雕像的石材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奶白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是卡拉拉最优质的大理石。卢齐奥走近细看,发现石基座上刻着一行细小的拉丁文:“Ego sum qui sum.(我是自有永有的。)”
“奇怪的铭文。”他喃喃自语,伸手触摸雕像的裙摆,石材冰凉光滑,指尖却仿佛感受到一丝微弱的震颤。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鸟鸣,吓得他猛地缩回手。他转头看向窗外,只见采石场的方向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采石机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接下来的几天,卢齐奥开始整理叔父的遗物。他在工作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厚厚的日记,封面已经磨损严重,纸张泛黄发脆。日记的第一页写着日期:1978年6月15日。卢齐奥翻开来看,叔父的字迹工整而有力,记录着他的采石生活和雕刻心得。但随着日记一页页翻过,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内容也越来越诡异。
“1980年3月7日,我找到了她。在采石场最深的矿坑底部,那块被遗忘了百年的大理石,它在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我知道,我必须为她赋予形态。”
“1980年5月12日,雕刻进行得很顺利。她的身体已经初具雏形,但我无法确定她的面容。每当我拿起刻刀,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无数张脸,它们在我眼前旋转、重叠,让我无法呼吸。”
“1980年7月23日,她在说话。夜里,我听到工作室里传来低语声,温柔而冰冷,像是来自深海的召唤。我知道,她在催促我,催促我完成她。”
“1980年9月1日,他们来了。镇上的人开始议论我,他们说我被魔鬼附身了。神父来劝我放弃,说这尊雕像是不祥之物。但我不能停,她需要一张脸,一张属于她的脸。”
“1980年10月15日,我看到了她的脸。在梦里,她出现在我面前,面容绝美,却没有眼睛。她告诉我,只要找到合适的眼睛,她就能真正苏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日记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后面的页面都是空白。卢齐奥合上书,心脏狂跳不止。叔父最后的字迹扭曲而疯狂,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想起照片背面的那句话,“她在等待完成”,难道叔父所说的“合适的眼睛”,就是完成雕像的关键?
这天晚上,卢齐奥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用刻刀敲击大理石,断断续续,从二楼的工作室传来。他披衣下床,拿起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工作室的门原本是关着的,此刻却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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