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回到出租屋时，舒欣正蹲在电磁炉前煮饺子。狭小的厨房里弥漫着韭菜和猪肉的香气，她挽起的发髻边渗出细密的汗珠。
谈得怎么样？舒欣头也不回地问，筷子在锅里轻轻搅动。
林强把背包往床上一扔，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他感觉到舒欣的身体微微一僵——自从昨晚讨论创业的事，两人之间就若有若无地绷着一根弦。
曹剑那边有款特供机型，批发价350。林强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但刘志伟要三个月账期。
舒欣关掉电磁炉，转身时锅铲还握在手里：你答应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锅铲上的油渍滴在围裙上。
我跟老马打听过了。林强掏出样机，熟练地拆开后盖，这种配置在华强北确实不值350，但——他指着彪科的合格证，彪科有正规商标，比山寨货强。
舒欣接过机器，拇指摩挲着机身接缝处：县城的人会在意这个？
刘志伟说，县工商局的人经常去他网吧检查。林强拉开冰箱取出两瓶金威啤酒，用打火机撬开瓶盖，有品牌的机器少很多麻烦。
饺子端上桌时，林强已经画好了成本分析表。舒欣咬着筷子尖看他计算：首批进货20台，7000元；再加上快递费......
等等。舒欣突然按住他的笔，你哪来7000？她眼睛扫向床头柜——那里藏着他们全部的积蓄：两万块定期存折和两千多现金。
林强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爸给的那五千......
那是给你应急的！舒欣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万一公司真的裁员......
窗外传来邻居家电视的声音，正在播放《超级女声》的海选宣传报道。主持人的声音隐约飘进来，夹杂着观众的尖叫。
舒欣。林强握住她微微发抖的手，老周说得对，打工永远发不了财。他指向分析表最下面一行，就算按刘志伟说的三成分账，这批货至少能赚1200。
如果卖不出去呢？如果刘志伟赖账呢？舒欣抽回手发问道。
林强沉默了，他突然想起刘志伟高中时就爱占点小便宜，还记得有一次他借张明的随身听半年都不还的。后来从另外一位同学那里得知——那台索尼随身听最后被刘志伟抵给了网吧隔壁的台球厅。
那......林强突然灵光一闪，我们不走账期，让刘志伟先付三成定金？
舒欣夹起一个已经凉了的饺子，蘸了蘸醋：他要多少台？
第一批20台，后面可能再加。林强趁热打铁，我算过了，定金2100，加上我爸给我那5000，刚好够付快递费和——
叮咚——诺基亚短信铃声打断了他。舒欣从围裙口袋摸出手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财务部群发短信......1月份工资延迟发放。
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发薪延后——裁员的前奏。
林强猛地灌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干吧。就当留条后路。
舒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久到饺子上的油都凝固了。最后她轻轻点头：但要先跟你同学谈妥，必须预付三成定金，货到付尾款。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林强从未见过的锐利，我一会就给刘志伟打电话。
......
林强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电话那头，刘志伟的声音伴随着网吧嘈杂的背景音传来：三成定金？强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咱俩谁跟谁啊？
志伟，咱俩交情没得说，可这是生意，还是得按规矩来。林强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出租屋墙上贴着的收支表，你也知道，深圳这边都是款到发货。我同学那边......
行行行！刘志伟突然打断他，键盘敲击声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明天一早就去邮局给你汇款，2100是吧？账号发我手机上。
电话挂断后，林强长舒一口气。舒欣正坐在床边叠衣服，闻言抬起头：他答应了？
林强把手机扔到床上，突然觉得浑身脱力，他说明天去银行汇款。
舒欣的手指在衣服褶皱间停顿了一下：要是他没汇款......
那就当买个教训。林强走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但我觉得志伟这次是认真的。他提到已经有客户主动跟他要货，应该是真有销路。
舒欣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突然转身问道：曹剑那边确定能按时发货吗？
林强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和刘志伟谈定金，却忘了确认供货时间。他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曹剑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机器轰鸣，曹剑的声音断断续续：强哥...信号不好...你说...
20台乡镇特供版，多久能备齐？林强提高嗓门，我这边定金明天就到账！
20台？小意思！曹剑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似乎走到了安静处，不过现在厂里订单多，得等两天...
舒欣在一旁竖起三根手指，用口型说：三天内。
最迟三天！林强会意，语气坚决，我这边客户等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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