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农历正月初一,清晨。
第一缕天光透过老旧的木格窗棂,落在林强脸上。几乎是醒来的瞬间,残留的睡意便被一种急切的期待驱散。他立刻伸手摸向枕边的诺基亚手机,按亮屏幕。
果然有几条未读短信的提示。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收件箱。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舒欣的名字。他深吸一口气,点开。
内容却简短得让他心头一沉,只有四个字:
“新年快乐。”
没有多余的温度,没有对他昨晚那条精心编辑的祝福的回应,甚至连一个感叹号都没有。这公事公办般的冷淡,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原本充满期盼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失望的涟漪。她那边……到底怎么了?是家里信号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种种猜测瞬间涌上心头,让这个新年清晨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他有些怅然地退出这条短信,继续翻看。其他大多是些同学、朋友的群发祝福短信,格式雷同,充斥着“财源广进”、“万事如意”的套话。他心不在焉地浏览着,正准备放下手机,目光却被最后一条发送者的名字定住了——
章若英。
他怔了一下,点开。
章若英的短信同样简洁,却与舒欣的冷淡不同,带着她一贯的清晰和某种程度的正式:
“林强,新年好。祝新的一年事业精进,诸事顺遂。”
没有多余的寒暄,符合她的风格。但在这个时间点,收到她的祝福,尤其是对比舒欣那近乎敷衍的回应后,这条短信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份量。它像一根细线,轻轻将他从家乡略显沉闷和失落的气氛中,拉回到了那个充满挑战与可能的深圳商业世界,拉回到了那个与她在车上畅谈GPS蓝图的下午。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着。出于礼貌,更出于对这位事业引路人的尊重,他觉得必须回复。他斟酌着用词,既要显得郑重,又不能过于热情或轻浮,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拿捏。
他谨慎地开始输入:
“章总,新年好!非常感谢您的祝福。也祝您及家人新春快乐,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期待年后回深圳继续向您学习。”
他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语气恭敬得体,既表达了感谢和祝福,也含蓄地提及了年后继续合作的意向,这才按下了发送键。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出现,他轻轻吁了口气,将手机塞回枕下。窗外,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依旧零星作响。他起身,穿上母亲准备的新衣服,努力调整情绪。然而,心底那份因舒欣而起的牵挂和失落,章若英短信带来的那一丝被上位者记住的暖意与事业上的牵引力,以及刚才那条谨慎回复所隐含的、两人之间复杂难言的关系,都已悄然沉淀,成为了这个新年伊始,他内心无法忽略的背景音。
……
2006年农历正月初二,傍晚。
县城华灯初上,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和年夜饭的余味。林强按照约定,来到了那家名为“老地方”的大排档。这里依旧人声鼎沸,大多是过年返乡的年轻人和本地朋友在此小聚。
刘志伟已经占好了位置,一件崭新的皮夹克,头发抹得锃亮,见到林强便热情地挥手。
“强子!这边!新年发财啊!”他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林强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啧啧,深圳的水土就是养人,看着更精神了!”
两人落座,点了几个招牌炒菜和几瓶冰镇啤酒。几杯酒下肚,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聊了会儿网吧生意和县城的变化,刘志伟夹了一筷子菜,看似随意地问道:
“哎,强子,这次怎么没把你深圳那个……叫舒欣是吧?怎么没带回来给哥们儿瞧瞧?金屋藏娇啊?”他挤挤眼睛,带着男人间惯有的调侃。
林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饰着瞬间的不自然,含糊地敷衍道:“她……她也回自己家过年了。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得陪着父母。”
“哦,这样啊。”刘志伟见他似乎不愿多谈,很识趣地没有再追问,转而举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咱们兄弟聚首,不提女人,今天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正天南海北地胡侃着,刘志伟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咧嘴笑了:“是我家那丫头。”随即按了接听键,嗓门很大:“喂?雅婷啊?啥事?……哦,我跟强子,就林强,在老地方喝酒呢……啥?你也想来?……行啊,来吧来吧,多个人热闹!”
挂了电话,刘志伟对林强笑道:“我妹,刘雅婷,听说我跟你在一块,非要过来。这丫头,过年在家闲不住。”
林强心里咯噔一下。刘雅婷……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去年春节前,父母和刘家牵线,他和刘雅婷相过一次亲。那女孩模样清秀,性子也算温和,但当时林强一心想着去深圳闯荡,心里也还没放下舒欣,相亲这事儿也就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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