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泉边的石阶被冬日的太阳晒得有些温热。林强坐在刘雅婷身边，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与广场上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烟火气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属于家乡县城的、安稳踏实的味道。
刘雅婷那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和她眼神里那份小心翼翼的向往，轻轻拨动了林强心中某根柔软的弦。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满足于县城安稳生活的女孩，内心或许也藏着一片不曾示人的、对更广阔天地的朦胧憧憬。
“外面世界……”林强斟酌着词语，目光投向广场上追逐嬉闹的孩子，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有让人眼花缭乱的高楼大厦，有凌晨两点还灯火通明的科技园，也有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和公交。”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刻意渲染美好，也没有抱怨艰辛。
“每个人好像都很忙，忙着赚钱，忙着往上爬，忙着抓住每一个可能稍纵即逝的机会。节奏快得有时候会让你忘记今天是星期几。”他顿了顿，想起最初到深圳时的窘迫和茫然，“刚去的时候，也会迷路，也会被复杂的地铁线路搞得头晕，也会因为听不懂一些本地话或者客户刁钻的要求而焦虑得睡不着觉。”
刘雅婷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将手中的糖画握得更紧了些，她心里想着： “原来他在外面，也经历过这么多不容易……”
“但是，”林强话锋一转，眼神里有了些不一样的光彩，“那里也确实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你能最快地接触到最新的电子产品，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为了实现梦想拼尽全力。有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句关键的提点，甚至一次失败的教训，都可能让你打开一扇新的大门。”他想到了章若英，想到了高交会，也想到了那个让他栽了大跟头的飞翔电子。这些经历，无论好坏，都让他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听起来……很刺激，也很辛苦。”刘雅婷轻声总结，她看向林强，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心疼，“所以你在那边，一定很累吧？”
这句简单的关怀，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林强的心田。在深圳，很少有人会直接问他“累不累”，大家更关心的是“赚了多少”、“下一步怎么走”。就连舒欣，最近也因为各自的压力和那未说破的隔阂，少了这份细腻的体察。
“还好，”林强习惯性地想掩饰，但对着刘雅婷清澈的目光，他还是微微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有时候是挺累的，心累。很多事情，不像在学校做题，有标准答案。”
一阵冷风吹过，刘雅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冷了吗？”林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要不我们别坐着了，起来走走，或者找个室内的地方坐坐？”
“没事，晒着太阳还好。”刘雅婷摇摇头，心里却因为他的细心而感到一丝甜意。
两人站起身，沿着广场边缘继续漫步。经过一个卖氢气球的摊贩，五彩斑斓的气球在蓝天映衬下格外鲜艳。
“小时候最喜欢这个了。”刘雅婷看着那些气球，眼神有些怀念。
林强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他走过去，挑了一个印着笑脸的太阳花氢气球，递给她。
“送给我的？”刘雅婷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脸上漾开惊喜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她接过气球，绳子缠绕在纤细的手指上，那抹亮黄色在她白色的羽绒服旁跳跃，显得格外生动。她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他……他给我买气球……”
这个小小的、近乎宠溺的举动，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融洽。他们聊起更多小时候的趣事，聊起共同认识的同学朋友的近况，笑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走累了，他们在广场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温馨的奶茶店坐下。这是当时县城里开始流行的新鲜事物。点了两杯热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林强哥，”刘雅婷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杯里的珍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的问题，“你……以后会考虑回老家发展吗？”问完，她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杯子，耳根却悄悄红了。这个问题，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林强握着温热的奶茶杯，沉默了。这个问题，也是他这些天一直在问自己的。
他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看着那些步履从容的乡亲，再想到深圳那令人窒息的竞争节奏和悬而未决的感情难题，家乡的这份宁静和眼前人的温柔，诱惑力前所未有地巨大。
“我……还没想好。”他最终给出了一个诚实的、却也是模糊的答案，“深圳那边，刚起步的事业还在那里，也有一些……没处理完的事情。”他指的是和舒欣的关系，以及欠章若英的那笔“债”。
刘雅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理解取代：“嗯，我明白的。你在那边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肯定不能轻易放弃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不管你怎么决定，都希望你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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