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便被激昂的操练口号和兵工厂的锻打声撕裂。
林凡站在修缮一新的指挥部了望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峒内峒外。
收编高仲元部带来的短暂兴奋已然沉淀，随之而来的是更为艰巨的整合重任与愈发诡谲的外部局势。
峒东侧新划出的营区内，气氛略显微妙。
原高仲元部的百余官兵换上了南洋支队的制式军装，虽依旧破旧，却整齐了许多。
但他们操练的队列、使用的战术手语，仍带着鲜明的旧式军队烙印。
与王雷、赵疤瘌眼手下那些经过林凡一手整训、带着现代战术影子的部队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韩德胜正带着几名政治军官在此巡视，监督整编进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股气流在无声碰撞：
老兵们对高仲元的旧日情谊与对新体系的陌生戒备，以及支队老兵对这批降兵下意识的审视与优越感。
一名原高仲元部的排长在练习新式步兵班组协同战术时，动作略显迟缓僵硬。
引得一旁督导的王雷手下班长不耐烦地呵斥：
“动作快！磨蹭什么！
支队长教的三三制没那么难，你们以前那套抱团冲锋，就是送死！”
那排长脸色一红，梗着脖子想要反驳，却被走过来的高仲元用眼神制止。
“王班长教训的是。”
高仲元主动上前，对那班长客气道，“弟兄们习惯了老打法，转变需要时间。
还请多担待，多指点。”
他姿态放得很低，转身却对自己原来的兵沉声道：
“都听仔细了！
既然换了番号，吃了新粮，就得守新规矩，学新本事！
谁跟不上，拖了后腿，别怪我高仲元不讲旧情！”
韩德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
高仲元是明白人，他在努力融入，也在用自己的威信帮助部队转型。
但这磨合期的阵痛，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消除。他走到高仲元身边，递过一份名册：
“高连长，支队长指示，为加强兄弟部队交流学习。
从今日起，你部各排抽调三分之一骨干，与王雷的一连进行对调轮训，为期半月。”
高仲元微微一怔，随即肃然敬礼：
“是！坚决执行命令！”
他明白，这是林凡进一步打散原有体系、加速融合的铁腕手段。
虽有阵痛，却是必由之路。
指挥部内，暗流的情报更为汹涌。
陈剑将一份破译的电文和几张模糊的照片放在林凡面前，面色凝重：
“支队长，英国人果然没闲着。
我们潜伏在缅共控制区边缘的侦察组发现，有小股穿着缅共军服但装备明显精良。
且有白人面孔顾问跟随的队伍在活动。
他们接收了一批通过泰国清迈转运的、包装箱上带有英文字母的武器。
结合破译的电文碎片来看，英国人是想借缅共东北军区的手。
掐断我们在萨尔温江上游可能的物资通道，或者制造摩擦。”
林凡手指敲击着地图上缅共活动区的方向，冷笑一声：
“祸水东引？
玩得倒是熟练，缅共那边有什么反应？”
“缅共内部似乎也有分歧。”
陈剑分析道，“其高层可能对英国的意图有所警惕。
但基层部队，尤其是缺乏补给的那些游击队，很难拒绝实实在在的武器援助。
预计摩擦不可避免。”
“命令。”
林凡果断下令，“萨尔温江上游，我们现有的贸易站和巡逻队。
全部后撤二十里，避免与缅共部队发生直接接触。
同时，让赵疤瘌眼的游击连化整为零。
前出至边境线，严密监视缅共武装和英国顾问的动向。
一旦发现他们越界或主动挑衅，不必请示，允许其采取一切必要手段进行反制。
但要打得狠、撤得快，不留活口，不授人以柄。”
“是！”
陈剑刚领命而去，桌上的专用步话机便响起了宋文渊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圆滑的声音。
“林队长，近日可好？
听说您又添虎翼，收编了百战精兵，真是可喜可贺啊！”
“宋先生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林凡语气平淡，“托福，一切还算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
宋文渊笑道，“我的朋友们听闻林队长势力日隆，也是非常欣慰。
这不，又托我送来一份薄礼。
一套大功率远程电台和配套的密码本，希望能助林队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林凡心中一动，电台和密码本确实是急需之物，但CIA的馈赠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宋先生的朋友们太客气了。
不知这次，又有什么小事需要林某效劳？”
“林队长快人快语。”
宋文渊压低了些声音，确实有件小事。
朋友们希望林队长能帮忙确认一下，近期在泰缅边境活跃的一支华裔自卫队。
其首领是否与北边指新中国有秘密接触。
如果可以，最好能拿到一些……实质性的证据。”
林凡眼睛微眯。
CIA这是要借他的手，去打击可能亲华的竞争势力，同时更深地将他拖入对抗的漩涡。
“情报工作，错综复杂，需要时间。”
林凡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电台我收下，至于宋先生说的小事，我会留意。
但有言在先，我部初定，首要在于自保，若事不可为，亦不会强求。”
“当然，当然！
林队长酌情处理即可。”宋文渊见林凡没有直接回绝，已是满意。
结束通话，林凡面色沉静。
英国人煽风点火，CIA步步紧逼，内部整合任重道远。
这小小的黑石峒，已是八方风雨汇聚之所。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操场上，高仲元正亲自带头。
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新的战术动作，额上满是汗水。
王雷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偶尔上前指点两句，态度虽仍严厉，却少了些许轻视。
整合需要时间，外部压力却不会等待。
“告诉王铁锤，”
林凡对身后的传令兵道，“兵工厂扩建进度必须加快。
尤其是炸药和子弹复装生产线，我要在一周内看到产能翻倍！”
“是！”
暗礁已现，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方能破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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