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温江西岸的硝烟,在血色黄昏的浸染下,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悲壮的紫红色。
枪炮声终于稀疏下来,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江水呜咽着冲刷滩头,将猩红的涟漪层层荡开,以及风中传来的零星、压抑的呻吟和哭嚎。
黑石峒峒,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挣扎爬出的巨人,虽然屹立未倒,却已是千疮百孔,浑身浴血,每一道伤口都在诉说着方才那场炼狱之战的惨烈。
阵地上,幸存的士兵们瘫倒在泥泞和废墟中,大口喘息着,眼神空洞,手臂因长时间射击而不自主地颤抖。
许多人甚至来不及庆幸劫后余生,便沉沉睡去,或挣扎着爬向受伤的战友。
医疗队的玛丽亚和她的队员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白色精灵,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进行着绝望而徒劳的甄别与急救。
指挥部里,弥漫着浓烈的烟草、汗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凡拄着一把缴获的缅军指挥刀,站在了望口,望着下方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战场,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依旧锐利,仿佛一头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头狼。
“初步统计…出来了。”
韩德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他手里拿着一张被汗水和血迹浸透的纸条,手臂微微颤抖,“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一百零九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
一排、三连…建制打光了。
王雷队长腹部中弹,正在手术。
赵劲松连长被震晕,暂无大碍。
高仲元团长左臂骨折…”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锉在林凡的心头。
这是他起兵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损失,骨干几乎打残。
“弹药消耗…百分之九十。
粮食…还能撑五天。
药品…玛丽亚医生说,只能优先保障重伤员,很多轻伤员…可能挺不过感染…”韩德胜念不下去,将纸条攥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指挥部。
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
“知道了。”
林凡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不出丝毫情绪,“抚恤金,加倍。
伤员,全力救治,不惜一切代价。
阵亡将士…集中火化,骨灰收好,将来…带他们回家。”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面带悲戚和疲惫的军官:
“都哭丧着脸干什么?我们还活着!阵地还在我们手里!敌人被打退了!这就是胜利!惨胜,也是胜!”
他猛地提高声调,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低吼:“活下来的人,要把死者的那份,一起活下去!扛起来!韩德胜!”
“到!”韩德胜猛地挺直腰板。
“你负责善后,清点物资,收拢部队,重整编制!把所有还能动的人都组织起来,抢修工事,缅军不会死心!”
“是!”
“陈剑!”
“在!”
“立刻给宋文渊发电!战报照实发!
告诉他,我们顶住了,但伤亡惨重,弹药耗尽!让他立刻、马上兑现后续援助!
特别是药品和手术器械用空投,用最快的速度!如果他不想前功尽弃,就不要再拖延一秒钟!”
“是!”陈剑立刻扑向电台。
“另外,”
林凡压低声音,“给‘老家’发密电。‘雷霆’之恩,黑石峒峒永世不忘。
然我部元气大伤,急需休整补给。
恳请友方提供人员、装备及药品援助清单及通道,以便后续接洽。盼复。”
他要在美国人兑现承诺的同时,紧紧抓住北方伸出的橄榄枝,为自己争取更多生存和发展的资本。
鸡蛋,绝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命令下达,残破的机器再次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
夜幕彻底降临,残月如钩,凄冷的月光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更添几分阴森与悲凉。
林凡拒绝了休息,提着马灯,在韩德胜的陪同下,一步步巡视着满目疮痍的阵地。
每走过一处残破的工事,看到那些相拥战死的士兵、那些来不及运走的残缺遗体,他的脸色便阴沉一分,握刀的手便收紧一分。
在一个几乎被炸平的机枪堡里,他发现了两名紧紧抱在一起、被同一发炮弹夺去生命的年轻士兵,他们甚至看起来不到十八岁。
林凡蹲下身,默默用刀挑开覆盖在他们身上的浮土,露出两张稚嫩却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庞。
他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一名士兵兀自圆睁的、充满惊恐和不甘的眼睛。
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
“记下他们的名字。”他站起身,声音冷硬如铁,“以后,在这里立块碑。”
“是。”韩德胜声音哽咽。
巡视到医疗所所在的溶洞,眼前的景象更是如同人间地狱。
伤员的呻吟和惨叫不绝于耳,血腥味和脓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玛丽亚和几个护士满手是血,在汽灯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机械般进行着截肢和清创手术,脚下堆满了染血的纱布和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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