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手机屏幕按灭，指尖在维修日志的疤痕标记上多停了两秒。那道波浪状的烙痕，和昨夜租客小臂内侧的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重合——像同一把烙铁在不同时间刻下的印记。
她起身，从柜底取出铜匣。朱砂封条已经干透，裂开细小的纹路。她没拆封，只是将手掌贴在匣面，感受那层被压制的微颤。书不能用，信号断了，但她还有别的办法。
凌晨四点十三分，她割破左手中指，让血珠滴进铜匣边缘的凹槽。金属吸走血液的瞬间泛起幽蓝，像深井里浮上的一口气。她把铜匣放在门缝下的宣纸上，用黑布盖住，只留一道窄缝对准走廊。
脚步声还没响，她就知道他要来了。
门轴转动的声音极轻，几乎被雨后的湿气吞没。租客提着铁桶走出来，灰布衫的袖口依旧挽到小臂，露出那道疤痕。他经过宣纸时，铜匣突然发烫，蓝光从布缝里溢出，映在纸上的影子猛地扭曲——原本模糊的轮廓被拉实，一张苍老的脸浮现出来：瘦削、颧骨高，左眼下方横着一道深疤，像是刀刃从眼角划到颧骨，又硬生生拐了个弯。
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林小满几乎屏住呼吸。
不是鬼，也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太静了，静得像看着几十年前的某一天，还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残影只持续了一瞬。铜匣冷却，蓝光退去，租客的脚步没有停，提桶进了水房，倒水，回房，关门。一切和往常一样。
林小满抽出宣纸，上面只留下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轮廓，唯有左眼下的刀疤清晰可辨，像是被什么力量特意留下来的一笔。
她把宣纸折好塞进内袋，转身走向昨夜他写字的地方。
地面已经被雨水泡过，编号“0387-EX”的墨迹晕开，边缘发黑。她蹲下，用棉签轻轻刮取残留的墨痕。带回桌边显微镜下观察，发现墨迹里混着微量金属颗粒，反光呈银灰色。这不是普通墨水，也不是蘸水笔能写出的成分。
她翻出水质记录，确认昨夜那片区域的雨水呈弱酸性。这种环境下，普通墨迹会在半小时内腐蚀扩散。可“0387-EX”的笔画边缘依旧锐利，像被刻进去的。
她闭眼回想当时的情景——租客蹲下，笔尖悬在地面，没有真正触碰。可水泥地上却出现了清晰的划痕。
不是写，是“显”。
她睁开眼，翻开《引魂录》的空白页，用同一支棉签蘸取残留墨迹，在纸上写下“EX”。笔迹刚落，纸面微微发烫，墨色由黑转灰，再泛出极淡的蓝。
她立刻合上书。
这不是信息传递，是标记。像某种信号，被写在现实的表层，等着被特定的方式读取。
她忽然想起他在递纸条时说的话：“有些事，知道太多比不知道更危险。”
不是警告，是陈述。像在说一件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的事。
她起身，走到租客门前，没有敲门。只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里面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没有翻身，连钟表的走动都没有。可她知道他在。
她退后一步，低头看自己的指尖。割痕已经结痂，但每次靠近铜匣，那块皮肤就会发烫。租客说“下次用别人的血”，不是建议，是提醒——她用自己的血唤醒执念，也在现实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就像门，开了就关不上。
她回到桌边，铺开西河桥周边的地图。三起事故的连线中心确实是桥体，但若把质检中心旧址、养老院、以及租客递纸条的这几个点加进去，图形变了。像一个被压扁的六边形，每条边都指向一个“已注销”的机构。
而租客，站在所有线的交汇处。
她正要标记最后一个坐标，门外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不是脚步，是笔尖划过地面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门缝下正缓缓推进一张纸条。字迹工整，写着：“你查的编号，曾出现在七号库的销毁名单上。但销毁记录是假的。”
她冲出门。
走廊空着。租客的门关着，铁桶摆在门边，水渍未干，说明他刚回来。可她刚才根本没听见水房有动静。
她蹲下捡起纸条，背面多了一行小字：“他们用‘归档’代替‘抹除’，可数据会残留，人也会。”
她攥紧纸条，转身回屋，把铜匣重新锁进柜子，又在柜外贴了三层符纸。不是防别人，是防自己再轻易打开。
她坐在桌前，盯着宣纸上的残影。那道刀疤太深，不像工伤，也不像斗殴留下的。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标记，或者……惩罚。
她忽然想到维修日志上的暗记。操作员之间用疤痕做记号，表示“设备异常，禁止单人启动”。可如果这个人本身就是“异常设备”呢？
她翻出质检中心的权限记录复印件。双人认证的另一人登记在城南养老院，名字被涂黑，只剩编号。她把编号和“0387-EX”并列写下，发现数字结构一致——都是五位编码加后缀，前四位是序列，最后一位是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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