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走出书店时，天光刚亮，巷口的风带着昨夜未散的湿气。她肩上的帆布包沉稳贴着背脊，铜铃在侧袋里安静躺着，表面微温，像是还记着昨夜那场仪式的余韵。她没有回头，脚步落在水泥地上，发出短促而清晰的声响。
三步之后，她停了下来。
街对面的早点摊本该冒着热气，油锅滋啦作响，可此刻锅冷灶熄，蒸笼层层叠着却未掀开。一个塑料凳倒在地上，半块烧饼滚进水洼。她目光扫过街道，发现行人稀少，偶有经过的也低着头，脚步匆忙，彼此之间毫无交流。一名穿灰外套的女人提着菜篮子从她面前走过，眼神避开了所有对视的可能，连脚步都微微偏斜，像是怕惊动什么。
林小满没动，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包侧。铜铃没有震动，魂息也未受扰，可她的皮肤却泛起一阵细微的刺麻——那种长期与执念共处的人才懂的预警。不是鬼魂靠近，也不是结界破裂，而是某种更隐蔽的、正在蔓延的异样。
她转身拐进小巷，打算抄近路穿过这片街区。巷子狭窄，两侧墙壁斑驳，青苔从砖缝里爬出。行至中段，她听见前方传来闷哼，接着是衣物摩擦石墙的声响，像是有人被按在墙上挣扎。
她放慢脚步，指间已夹住一张镇灵符。巷道拐角处，三个身影围住一名中年男子。他们穿着普通，深色外套，裤脚沾泥，动作却极不自然——抬手、转头、迈步，全都像被同一根线牵着，节奏一致得诡异。被围住的男人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一只鞋已经脱落。
林小满咳嗽了两声。
三人同时回头，动作整齐划一，脸上没有表情，嘴角却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模仿笑。他们没有扑上来，也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眼珠缓慢地转向她，又转回去，仿佛在确认指令。
男人趁机挣脱，踉跄着冲出包围，撞在林小满肩上才停下。她扶住他胳膊，声音压低：“谁？为什么找你？”
男人喘着气，眼神涣散：“我不知道……他们盯了我三天，昨天塞给我两百块，让我别出门，别说话……我今天想走，他们就在巷子里等着……”
林小满没再问，右手一翻，将镇灵符塞进他内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若再遇他们，撕了它。它不会伤你，但能让你看清他们的眼睛。”
男人点头，连声道谢，转身就跑，脚步歪斜地消失在巷口。
林小满没追。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三人方才站立的位置。地面青苔上，有一圈极淡的幽蓝痕迹，像是水渍，又像某种残留的印记。她蹲下，指尖轻轻触碰。
凉的。
不是魂火余温，也不是符阵残息。这颜色，和昨夜月光引灵时血符泛出的微光极为相似，可来源完全不同。她收回手，站起身，目光沉静。
不是鬼魂作祟。
是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她正要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刚才那名男子去而复返，脸色比之前更白，声音压得极低：“姑娘……你是不是在找人？”
林小满不动声色：“你说。”
“前两天，我在西市口见过一个老头……右耳后面有颗黑痣，颜色很深，像煤渣嵌进去的那样。他穿一双旧蓝布鞋，走路有点跛，手里拎着药袋子……看着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有家的样子。”
林小满眸光一凝。
右耳后痣，蓝布鞋，药味——和老兵魂魄描述的特征完全吻合。
“你还记得他去了哪个方向吗？”她问。
男人摇头：“我只看见他在集市口的凉茶摊坐了一会儿，后来就被几个穿夹克的人盯着，他赶紧走了。我……我也不敢多看。”
话音未落，他忽然瞪大眼睛，视线越过林小满肩膀。
林小满没有回头。她感觉到巷口有视线落过来，平稳、持续，不带情绪，却带着压迫感。她缓缓将镇灵符收回腰间，转身时动作自然，仿佛只是要离开。
巷口站着两个人，都穿着深色夹克，身形瘦高，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们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像在评估什么。
林小满从他们面前走过，距离不足一米。其中一人微微侧头，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抽搐。
她没停步。
走出小巷，街道依旧冷清。她沿着主路前行，脚步不急不缓，包里的铜铃始终安静。可她知道，刚才那三人不是偶然出现的。他们动作僵硬，意识模糊，像是被某种外力操控。而巷口那两人，才是真正盯梢的人。
她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水。收银台后的店员低头算账，全程没抬头。她走出店门，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温偏凉，带着一丝铁锈味。她没在意，继续前行。
转过两个街区，她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开空白页，她写下三行字：
一、活人被控，动作机械，疑似外力驱使。
二、操控痕迹与昨夜血符余光同源，非魂力，但用类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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