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还未落下——那人忽然察觉有人注视，动作一顿，迅速将手收回口袋，低头快步走向书架深处。
林小满的目光却没离开。她记得那手势，三指轻点胸口，像是某种回应，又像在确认什么。但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对方手腕上露出的一截蓝白交织的编织带——和昨天那个文静女孩戴的手链，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登记簿，指尖轻轻抚过“回音墙”边缘。阳光正斜斜照在木板上，几张新贴的纸条微微颤动。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走向茶水区，顺手拿起一份备用的讨论笔记。
几分钟后，那个穿浅灰针织衫的女孩推门进来，发丝依旧整齐地别在耳后。她走到常坐的位置放下包，习惯性地摩挲了下手腕上的手链。
林小满端着两杯温水走过去，把其中一杯轻轻放在女孩面前。“上次你分享的内容，我后来翻了好几次记录。”她笑了笑，“很多人说那天的讨论打开了新思路。”
女孩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她，“真的吗？我还以为……大家会觉得太个人了。”
“恰恰相反。”林小满坐下，“有时候最私人的感受，反而最容易让人共鸣。”
两人聊了几句读书会的安排，气氛渐渐自然起来。林小满目光扫过她的手腕，适时说道：“你这个手链挺特别的，编得真细致。”
女孩低头看了看，手指轻轻绕了绕那根铜丝缠边的带子，“是我奶奶编的。”
“看得出来，用了很久了吧？”
“嗯。”她声音轻了些，“她走之前，亲手给我戴上的。”
林小满点点头，语气随意地说：“我在一个老巷子里见过类似的东西，摊主说是老辈人传下来的符号，据说能记住一些……说不出口的事。”
女孩的手指顿了一下。
“我奶奶也这么说过。”她低声道，“她说这不只是装饰。它记得那些没能说完的话，也连着一些……不该被忘记的人。”
林小满呼吸微滞。
“她生前一直在图书馆做义工，几十年都没断过。每次我去接她，她总坐在角落的小桌前，对着一本旧本子写写画画。”女孩抬起头，“她说那是‘灵魂的借阅记录’。”
周予安不知何时飘到了她们身后，半透明的身影微微晃动。他盯着那条手链看了几秒，突然抬起手，在空中缓缓写下两个字：执念。
林小满没出声，只轻轻点头。
“那你奶奶……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她问得小心，“比如日记、信件之类的？”
“有一本笔记。”女孩从包里取出一个布面小本，“就是这个。但她走得突然，里面全是书名和日期，一句话解释都没有。我翻了好多次，看不懂。”
林小满接过本子，翻开一页。纸张泛黄，字迹清瘦，每行都写着一本书的名字，下面标注时间，精确到日。奇怪的是，某些日期旁画着小小的贝壳标记——和手链中央的饰片形状一致。
“这些标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摇头。“我问过家人，没人知道。只有一次，她摸着手链对我说：‘等有一天，有人能听懂这些书的声音，你就把这条链子交给她。’”
林小满猛地抬头。
“她还说了别的吗？”
“她说……这条链子会自己找到该去的地方。”女孩望着窗外，“只要戴着它的人，心里还惦记着那些没讲完的故事。”
周予安缓缓靠近，凝视着那本笔记，嘴唇微动：“这不是普通的记录……这是引路的凭证。”
林小满指尖发凉。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深夜，书架顶层那本夹着神秘书签的旧书无风自动；想起昨夜陌生男子钉下纸条时，手指三次轻点胸口的动作；想起每一次灯光忽闪、书页翻动，都在某个读者触碰特定书籍的瞬间发生。
如果这些不是巧合呢？
如果有人，正在用某种方式，唤醒沉睡在文字里的执念？
她合上本子，轻声问：“你经常来读书会，是因为喜欢这里的氛围，还是……别的原因？”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是冲着这个来的。”她指向“回音墙”，“我奶奶最后一次来这儿，就是在那面墙前站了很久。她说这里的声音很干净，适合说话。”
林小满心头一震。
李阳这时提着拖把从走廊过来，看到她神情不对，朝这边走了两步。她立刻抬手示意他停下，随即笑着对女孩说：“要不要一起布置下一期的主题展板？我们打算放《小王子》和《边城》，需要挑些合适的摘录。”
“好啊。”女孩收起笔记本，跟着起身。
两人走到墙边，林小满一边递剪刀一边低声问：“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沈知遥。”女孩说，“她姓沈，名字是‘知识’的知，‘遥远’的遥。”
林小满的手顿住了。
这个名字，她记下了。不止因为它是线索，更因为在昨晚整理签到表时，她在一张未署名的建议条背面，看到了同样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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