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进书店，门口地面上那道延伸的影子忽然凝住。
林小满的手指收紧，旧书被她牢牢护在身后。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那影子边缘——它不像人形，也不随光线偏移，反而像一块沉入地面的墨渍，缓缓扩散。
周予安从书架高处落下，站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声音压得极低：“不是活人。”
李阳已经绕到读者群前，不动声色地将几位年长的参与者挡在身后。他的手摸到了桌下的应急铃，但没按下去。现在报警只会让局面更乱。
门被猛地推开。
三名身穿灰袍的人走进来，步伐一致，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他们胸前绣着暗纹，层层叠叠的线条围成一个闭合的环，中间压着一本封死的书形图案。最前面那人抬手一挥，身后的两人立刻分头行动，一人守住大门，另一人直奔“回音墙”，伸手就要撕下那些贴满心事的纸条。
“等等！”林小满跨前一步，声音清亮，“这是私人文字，你们无权处理！”
灰袍人停下动作，转过头。他的脸很普通，可眼神冷得像冬夜的井口，不带一丝波动。“这些执念已形成共鸣场，再留下去会扰动现实秩序。”
“什么秩序？”她问，“谁定的？”
“我们是‘书籍保护者’。”那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守护的是文字的纯粹性，不是任由情感发酵成灾的温床。”
林小满冷笑：“所以你们决定替所有人判断哪些话该留，哪些不该？”
对方没回答，只朝同伴点头。那人再次伸手去扯“回音墙”上的纸条。
“别碰！”李阳冲上去拦住，肩膀撞上对方胸口。
灰袍人反手一推，力道大得不像常人。李阳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水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到脚边。他低头看了眼划破的裤管，渗出血丝。
林小满瞳孔一缩。
她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周予安的身影微微晃动。少年鬼魂抬起手，指尖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像是雾气凝聚到了极限。下一瞬，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整个空间——所有未固定的纸张同时扬起，在空中打着旋儿，围成一道缓慢旋转的屏障，将“回音墙”护在中央。
灰袍人终于变了脸色。
“阴灵干涉？”他皱眉，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往空中一掷。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化作一道弧线向周予安扑去。
周予安侧身闪避，符火擦过他的衣角，留下一道焦痕。他咬牙，双手合拢再展开，那股灵力凝成的风墙骤然加厚，连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小满趁机大声质问，“读书会没有违法，我们也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们凭什么闯进来动手？”
“执念聚集就是隐患。”领头的灰袍人冷冷道，“当太多未了之情在同一空间共振，书页间的界限就会松动。你们不知道自己打开了什么。”
“那你说清楚！”她逼近一步，“我们打开了什么？又该由谁来定义什么是‘危险’？”
对方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打了个手势。
书店外又涌进四名灰袍人，迅速封锁前后门和窗户。有人开始收缴散落在桌上的笔记、借阅卡、讨论稿，甚至把读者留在座位上的包也强行打开检查。一名老太太颤巍巍地阻拦，被其中一人轻轻一推，跌坐在地。
“住手！”林小满冲过去扶起老人，回头怒视，“这些人只是来读书的！你们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灰袍首领第一次露出讥讽的表情，“正因为有人性，才必须遏制这种放任式的共情。眼泪和回忆不是救赎，是枷锁。它们会让死去的东西赖着不走。”
林小满愣了一下。
这句话……太熟悉了。
就像当初她刚成为引魂人时，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工作：难道帮鬼魂完成执念，真的是解脱吗？还是只是让他们更舍不得离开？
但她很快摇头甩开杂念。
“你错了。”她站直身体，声音坚定，“执念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人真心爱过、痛过、遗憾过。把这些全当成‘污染’清除掉，那人才是真的死了两次。”
灰袍人眯起眼：“你以为你在救人？你不过是在延长他们的痛苦。”
“至少我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她握紧手中的旧书，“而你们，连这个都不给。”
话音未落，两名灰袍人突然朝她扑来，目标明确——她怀里的书。
林小满转身就跑，绕过书架冲向茶水区角落。她的背脊抵上墙壁，退无可退。那两人步步逼近，手掌抬起，掌心竟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像是要把书直接从她怀里抽走。
周予安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双臂张开，周身阴气暴涨，地板缝隙里渗出寒雾，天花板的灯管发出滋滋声响，忽明忽暗。他不再隐藏灵体形态，整个人轮廓变得半透明，眼中泛着冷光。
“再靠近一步，我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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