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深不见底的泥沼中挣扎而出,陈平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艰难地、缓缓凝聚。
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下干燥粗糙的草梗带来的刺痛扎人感,每一根都硌着他酸痛的肌肉;紧接着,是鼻尖萦绕的、混杂着潮湿泥土、苦涩草药和一丝挥之不去淡淡血腥的复杂气味,这气味仿佛浸透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他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仿佛那眼皮是千斤重的铁闸,每一次眨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疲惫。映入眼帘的是残破不堪、布满蛛网的茅草屋顶,几缕微弱的晨光正顽强地从那些宽窄不一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在弥漫着尘埃的空气中投射出几道微弱而清晰的光柱,光柱里浮尘无声地舞动。
他试图活动一下身体,立刻感到一阵剧烈的酸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身体像是被彻底拆散后又被人草草重新组装过一样,没有一处不叫嚣着酸楚和僵硬,尤其是脖颈和后背,除了酸痛,还传来阵阵灼热的刺痒,提醒着昨夜毒虫的肆虐。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茫然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然后,目光触及身旁的身影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苏晴就躺在他的身旁,背对着他,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受惊的小动物。
她身上只穿着那套被洪水彻底浸透后又还没干透、此刻显得既单薄又满是褶皱的贴身衣物,几乎透明的布料紧贴着娇柔的身躯。
露出的肩膀和手臂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红肿的叮咬痕迹,甚至还有几道被树枝或石块划破的细小伤口,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洪水中挣扎的惨烈。
微凉的晨光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睫毛上,还清晰地挂着几颗未干的晶莹泪珠,即使在不安的睡梦中,她的眉头依然紧紧锁着,仿佛被无尽的、挣脱不开的噩梦死死纠缠。
昨夜的记忆,如同决堤的、裹挟着巨石和泥沙的狂暴洪水,猛地、毫无预兆地冲进陈平的脑海,瞬间将他淹没。
冰冷刺骨的激流中绝望的挣扎,爬上孤岛后面对毒虫和黑暗的彻骨恐惧,毒素在血管里燃烧带来的灼热与迷乱,以及……那间破败草寮内,在绝望和本能驱使下发生的失控的、滚烫的、疯狂到令人窒息的一切。
每一个片段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我……我……”陈平的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狠狠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只有嘶哑的气音。
巨大的愧疚感和一种荒诞绝伦的荒谬感瞬间将他彻底吞没,像冰冷的海水灌满了胸腔。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对苏晴做出这种事?他还有顾小芬!他对小芬的承诺,对小芬的爱,对真由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尖锐、最冰冷的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反复搅动,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几乎是触电般地、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挪开自己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极轻极慢,唯恐惊醒了身旁沉睡的苏晴。
他支撑着坐起身,用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十指深深插进凌乱的发丝中,痛苦地、无声地抓挠着。
他必须道歉,必须解释,哪怕这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就在这时,苏晴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转过身来,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当她的目光与陈平那双充满了无边痛苦、深重愧疚和无法掩饰慌乱的双眼相遇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昨夜的记忆碎片同样瞬间回笼,如同冰冷的潮水拍击着意识。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仿佛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她下意识地、慌乱地抓紧了身上单薄的、完全不足以提供安全感的衣物,将自己更紧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眼神躲闪着,像受惊的小鹿,不敢再看陈平一眼。
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令人窒息。狭小的草寮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尴尬、几乎屏住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洪水退去后,依旧残留的、渐渐平息的呜咽水声。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沉重得如同实质的铅块,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终,是苏晴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哭过后的沙哑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陈平学长,你……不用自责。”
陈平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更深的痛楚。
苏晴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身下的干草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一边慌乱地用手背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一边断断续续地、艰难地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平步深渊:机械狂神请大家收藏:(m.2yq.org)平步深渊:机械狂神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