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陆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有点像……某种生物……哀鸣的回响？或者说，一种……极度悲伤的精神波动残留？”舰长自己都觉得这个描述荒谬绝伦，但探测器反馈的数据图谱，那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喻悲怆意味的波形，实在无法用已知的任何机械信号来解释。
生物哀鸣？悲伤的精神波动？
陆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林薇昏迷前那充满悲伤和痛苦的呓语：“母亲……她好痛……”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全身！难道……那探测器捕捉到的……是母亲发出的精神回响？她就在那艘潜艇里？她在痛苦，在哀鸣？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剜在他的心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熔炉之臂残留的能量在血管里不安地躁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陆总？陆总？”舰长的声音带着担忧。
陆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怒和杀意，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指令：“不惜一切代价，抢修引擎！优先修复跃迁系统！其他损伤区域，能封堵的先封堵！把能动的人手全部集中到动力和维修部门！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舰长感受到了陆辰话语中那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
切断通讯，陆辰缓缓转过身。备用医疗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恐惧、茫然和一丝微弱的期盼。胖子、老吴、眼镜……他们都在等他拿主意，等这个主心骨在绝境中劈开一条生路。
陆辰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病床上昏迷的林薇身上，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衬衫下那个轮廓。
铁盒安静地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搏动平稳而有力。幽蓝的符号仿佛沉睡着。
但这平静之下，是惊涛骇浪。是母亲被困深渊的痛苦哀鸣，是那艘冰冷潜艇虎视眈眈的死亡威胁，是烛龙号这艘人类方舟在宇宙中岌岌可危的飘摇。
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熔炉的火焰在冰冷和决绝中重新点燃。疲惫和伤痛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意志。
“胖子。”陆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辰哥！”胖子一个激灵，挣扎着想站起来。
“守在这里。看好薇姐，看好老吴，看好孩子们。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任何动静，都不许靠近这间医疗室！”陆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
“是！”胖子挺直了腰板，尽管断腿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狠劲。
陆辰又看向老吴和眼镜：“撑住。”
老吴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牵扯到伤口疼得脸皮一抽，却咬着牙没吭声。眼镜用力点了点头，把小川抱得更紧了些。
陆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隔离门。他的背影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拉得很长，熔炉之臂低垂，每一步踏在地板上，都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整个星舰命运的决绝。
他要去舰桥。他需要知道烛龙号到底还能撑多久，修复需要多少时间。他需要亲自盯着那艘潜艇的动静。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林薇的话，想想那个探测器捕捉到的“哀鸣”。铁盒是锁，也是钥匙？母亲被困在蓝色的光里，如同深渊？
他低头，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前那个温热的铁盒上。冰冷的金属外壳下，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心跳的律动，带着无尽的悲伤和……一丝微弱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门在身后无声滑上，隔绝了医疗室内压抑的空气和担忧的目光。
走廊里，依旧残留着震荡后的狼藉和刺鼻的气味。应急灯光忽明忽灭，将扭曲的管道和破裂的舱壁映照得如同怪物的巢穴。
陆辰独自一人，行走在这片钢铁废墟之中。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他的目标很明确：舰桥。烛龙号的大脑。
然而，就在他即将拐过一个堆满维修器材的弯道时，怀中的铁盒，毫无征兆地，再次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这一次的震动极其轻微，短暂，如同睡梦中的一次呓语。没有能量波动，没有信息流。
但就在这微不可察的震动瞬间，陆辰眼角的余光瞥见——
走廊侧前方，一面巨大的、用于显示星图和舰体结构的复合显示屏，因为之前的震荡而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此刻，在那碎裂的屏幕深处，在无数道裂痕交织的黑暗缝隙里，极其突兀地，闪烁起了一点幽微的、冰冷的蓝光！
那蓝光的形状……赫然是一个微缩的、却在不断明灭闪烁的符号！
它仿佛一颗冰冷的眼睛，透过屏幕的裂痕，穿透层层钢铁阻隔，跨越了三十公里的虚空，死死地……钉在了陆辰的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无形之物窥视、触摸的冰冷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爬满了陆辰的全身！他猛地停下脚步，豁然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熔岩，死死盯向那块碎裂的屏幕！
屏幕深处，那个幽蓝的符号，闪烁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在确认，像是在呼唤，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非人意志的……锁定。
潜艇在观察他。
或者说，潜艇里的某个存在，那个可能囚禁着他母亲的存在，正透过这个破碎的屏幕，用那冰冷的蓝光，注视着他。
隔着三十公里冰冷的虚空，隔着烛龙号厚重的舰体装甲，一种无形的、充满压迫感的对峙，在陆辰与那屏幕深处的幽蓝符号之间，瞬间形成！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陆辰胸腔里，那颗在愤怒和冰冷中狂跳的心脏，以及怀中铁盒那温热而平稳的搏动，在死寂的走廊里，如同两军对垒的战鼓，沉闷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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