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朱元璋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岁月风尘、浸透了铁锈与血色的沉重感。
破庙里,那些原本被帝后吸引、又不敢直视、只敢偷偷张望的顾客和伙计,此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李小二脸上的“八颗牙”瞬间僵化,变成了一副凝固的滑稽面具。
“咱年轻时,”朱元璋的目光依旧钉在那些缓慢移动的牛车上,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跟着郭大帅…后来自己拉杆子,带兵…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最恨的,不是打仗死人!刀砍过来,枪扎过来,死就死了,命该如此!”
他捏着那块桂花饼干的手指,因为骤然用力而指节发白,坚硬的饼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咱最恨的——是运粮!” 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滔天的恨意。
“十车粮食!从鱼米之乡的江南,运到风沙漫天的九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控诉般的悲怆,“路上!人吃马嚼!损耗多少?偷盗多少?遇上雨水霉烂多少?耗子啃掉多少?运到地头,能剩下三车!那都是老天爷开眼,祖宗保佑了!”
他猛地转过头,那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死死地、如同铁钳般锁住了李拾!一字一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心上:
“押粮的兵!押粮的民夫!累死的!病死的!倒在路上再也没爬起来的…他娘的,不比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死的少!”
他捏着那块小小的、却承载着巨大希望的桂花饼干,手臂上虬结的青筋如同盘踞的怒龙:
“你这饼…够硬!够瓷实!不占地方,不易霉坏!”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计算:
“**一车粮食!磨成粉!做成这饼!能抵过去三车!能省下两车的运力!**”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李拾的灵魂:
“**若我大明边军的辎重里,能多配些此物…你说!能省下多少车马?能少死多少押粮的民夫和兵卒?!**”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朱元璋话语中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民夫倒毙路旁的惨状、粮车在泥泞中挣扎的画面…交织成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了整个破庙。连前院鼎沸的人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马皇后无声地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覆在了丈夫放在膝上、因激动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像是一道无声的安抚。
李拾站在帝后面前,只觉得肩膀上那“解九边粮草转运之困一成”的军令状,从未如此真实,如此沉重,沉重得仿佛要将他的脊梁压弯!那不再是写在纸上的冰冷文字,而是无数民夫的血泪,是边关将士的饥肠辘辘,是帝国命脉上的一道深深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点燃了胸腔里那股不服输的火焰。他猛地挺直了脊梁,如同风暴中不肯折断的青竹。迎向朱元璋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他的声音清晰、坚定、掷地有声,如同战鼓擂响在寂静的战场,更像是在回应一个月前那个在帝威之下立下豪言的自己:
“回陛下!” 称呼变了,意味着此刻是君臣奏对,而非市井闲谈。
“此物,名为‘便携式高能压缩军粮’!省运力,减损耗,防霉变,耐储存——此仅为其效之一!”
他目光灼灼,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强大的信念:
“若配给得法,调度得宜,草民一月前所立之诺——”
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解九边粮草转运之困一成!**”
“今日,草民斗胆,可再为陛下添上一句——”
他的目光扫过门外那些沉重的粮车,斩钉截铁,如同宣判:
“**省沿途粮秣转运之耗费…至少三成!**”
“三成?!”
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他猛地从条凳上站起,带得桌上的粗茶碗都晃了几晃!他死死地盯着李拾,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要将李拾从皮到骨、从血肉到灵魂都彻底剖析一遍!看看这“三成”的豪言壮语,究竟是惊世之才的洞见,还是无知狂徒的呓语!
破庙内落针可闻。连李小二都忘了呼吸,只觉得东家这话比刚才皇帝的质问还吓人!三成?那是多少银子?多少条人命?多少车马?这饼…真能顶这么大天?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许久,许久。
朱元璋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弛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一弯腰,将桌案上那几包印着桂花标记的油纸包“便携式高能压缩军粮”,如同抢掠战利品一般,一股脑地扫进自己宽大的粗布衣襟里!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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