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跳动。
逢纪正伏在案上,为袁基这位“新主”润色一份关于开放贸易的安民告示,写得满头大汗。
他现在只想老老实实地当一条狗,先活下去再言其他。
忽然。
他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黄蜂蜇了一下。
眼前的烛火瞬间模糊,意识如同沉入深海,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桌案上。
一道模糊的影子,如同从阴影中渗透出来一般,出现在他身后。
史阿收回并拢的食指与中指,低头看着昏死过去的逢纪,嘴角那根草棍动了动。
“二百五的活,就是这么轻松。”
……
邺城,监军府,地牢。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霉味混合的恶臭。
“哗啦!”
一盆冰冷的盐水,兜头浇在逢纪脸上。
他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他做梦都想远离的脸。
冀州名士之首,崔烈。
朝廷监军,张勋。
“逢元图,别来无恙啊。”
张勋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在地牢里显得格外刺耳。
逢纪心头巨震,他瞬间明白了一切,脸色煞白如纸。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乃州牧大人麾下从事,你们竟敢私自绑架朝廷命官!”
他色厉内荏地嘶吼着。
崔烈一脸痛心疾首,厉声喝道:“逢纪!你还有脸提州牧大人?袁基如今倒行逆施,与反贼通商,你身为谋士,不思劝谏,反而为其张目,你对得起袁氏的知遇之恩吗!”
逢纪心中冷笑。
知遇之恩?袁绍都死透了,还谈什么知遇之恩?
他梗着脖子,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冀州安宁!你们这些只知党同伐异的腐儒,懂什么!”
张勋捏着兰花指,笑了。
“嘴还挺硬。”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朝旁边阴影处瞥了一眼。
一道懒洋洋的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史阿。
他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审讯毫无兴趣,只是慢悠悠地走到逢纪面前。
“我赶时间,你最好自己说。”
逢纪看着这个市井混子般的小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史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行吧。”
话音未落。
一道寒光闪过!
快!
快到极致!
逢纪只觉得头皮一凉,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一片整齐的头发,混杂着几根发白的须发,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半边头顶,光秃秃的,皮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史阿手中那柄窄薄的短剑,剑尖正对着自己的喉咙。
剑身上,一滴水珠正缓缓滑落。
那是刚才泼在他脸上的盐水。
好快的剑!
若是刚才这一剑偏些许……
逢纪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被那无声的剑锋,彻底斩碎了。
他全身筛糠般地抖了起来,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
“我说……我什么都说!”
地牢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逢纪那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急促而恐惧的讲述声。
“袁公……袁逢大人,确实不是病死的……”
“是……是袁绍!是袁绍下的毒!”
崔烈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不可能!我得到的消息,袁逢当日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袁绍继承冀州本是板上钉钉之事,他为何要多此一举,背上弑父的骂名?”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逢纪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度的恐惧和荒诞。
“因为……因为袁逢大人的病,被治好了!”
“什么?!”崔烈如遭雷击,失声喊道,“这绝无可能!何方神医有此等回天之术?”
逢纪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
“不是神医……”
“是太行山里的那个妖道……张角!”
“他不但治好了袁逢大人的病,他……他还能为人延寿!”
“延寿”二字一出。
地牢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寒流刮过。
崔烈愣住了,满脸的荒谬与不信。
张勋那双狭长的眼睛,也猛地眯了起来,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光芒。
而一直站在阴影里,百无聊赖的史阿,在听到“治病延寿”这四个字时,那原本叼着草棍的嘴角,猛地一僵。
他握着剑柄的手,骤然收紧!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弟弟……
他想到了远在洛阳,那个整日咳血,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今年的弟弟!
他拼了命地接活,加钱,就是为了用最昂贵的药材,为弟弟吊着那一口气!
治病……延寿?
史阿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粗重,那双总是睡眼惺忪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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