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是老朽疏忽了!”李郎中一拍脑门,懊恼不已,“陈小哥你本就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脏腑空虚犹如久旱之田!孙太医这方子固然精妙,所用皆是至宝,药力却如甘霖骤降,过于迅猛!你这身子骨一时难以承受调和,反倒可能催动虚火,耗伤仅存的元气!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得团团转,御药虽好,若用不好,反而可能害了病人,这责任他如何担得起?
陈策艰难地扯出一丝安抚的苦笑:“李……郎中莫急……小子……小子略通岐黄……曾在一本……古旧残卷上……见过一个……平和中正……固本培元的……古方……或许……或许能……调和一二?只是……小子……口不能言……可否……劳烦……取纸笔……”
“古方?”李郎中眼睛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小栓子!纸笔伺候!”
小栓子连忙拿来纸笔。
陈策依旧靠坐着,示意李郎中执笔。
他每说一个药名、分量,都要停顿喘息片刻,显得极其吃力,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耗损生命。
“……党参……三钱……炙黄芪……四钱……白术……三钱……茯苓……三钱……当归……去尾……二钱……熟地……五钱……山茱萸……三钱……五味子……一钱……酸枣仁……炒……三钱……远志……一钱半……炙甘草……一钱……”
他报出的,是一个极为常见、甚至可以说是平庸的“十全大补汤”加减方。
所用皆是普通药材,药性平和,功效无非是补气养血,宁心安神。
与孙太医那配伍精妙、用药名贵的御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李郎中一边记录,一边心中疑虑重重。
这方子……也太普通了吧?
真能调和御药的峻烈?
但看着陈策那虚弱不堪、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想到他那“略通岐黄”的自述和所谓的“古旧残卷”,李郎中也只能压下疑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好……好,老朽记下了。这就去配药,先以此方为君,辅以御药中平和的几味,慢慢调理,待你元气稍复,再循序渐进……”
“有劳……李郎中……”陈策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更加微弱。
李郎中不敢耽搁,拿着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药方,匆匆去前堂配药了。
小栓子也被他叫去帮忙煎药。
内室只剩下王氏陪着陈策。
王氏看着陈策苍白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低声道:“陈小哥,你别想太多,安心养伤,有皇上赐的药,有李郎中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策没有睁眼,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手指,却在薄被下,极其隐蔽地、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身下的床板。
‘党参三钱,炙黄芪四钱……’这看似寻常的药材分量,在懂行的人眼中,却是一个极其隐晦的信号!
党参三钱,黄芪四钱——三、四!
‘山’茱萸三钱,‘五’味子一钱——山、五!‘远志’一钱半——远志,亦可谐音“远至”!
‘三山五岳,远至青州!’
传递的信息是:有来自高层(三山五岳代指京城或不可言说的力量)的危险,正在迫近(远至)青州(目标明确指向他陈策)!
需要立刻警惕!
他不能直接联系吴文远,圣旨刚下,无数眼睛盯着回春堂。
他也不能冒险传递任何有形之物。
唯有通过这张由李郎中开出、必然会经过药铺、最终可能落入某些有心人视线(比如钱世荣可能派人监视药方)的普通药方,才能将警报无声无息地送出去!
而吴文远,作为精通刑名、心思缜密的老吏,必然能读懂这隐藏在寻常药味下的惊雷!
示敌以弱,虚不受补?
实则是敲山震虎,隔空传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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