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子“肥田粉”的味儿,在林晏鼻子里盘桓了好几天,连熏了七八遍澡豆才感觉淡了些。
他正恹恹地趴在窗边软榻上,对着院子里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榆树叹气,琢磨着要不要让人给它浇点“肥田粉”试试,谢霄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了:
“走了。”
“又去哪儿啊谢兄?”林晏有气无力地转过头,脸上写满了对“下乡”的阴影。
“看水。”谢霄言简意赅,手里还拎着一顶崭新的、宽檐的麦秆草帽。
林晏磨磨蹭蹭爬起来,不情不愿地接过草帽扣在头上,帽檐太大,差点遮住眼睛。跟着谢霄出了城,这次没坐马车,直接骑马。
沿着一条几乎快被野草湮没的土埂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沟。
与其说是河沟,不如说是一条浑浊的泥汤带子,水流细弱无力,河床淤塞得厉害,两边长满了芦苇和荒草。几条支渠更是惨不忍睹,有的干脆被淤泥堵死了,有的只剩下浅浅一道印子。
谢霄勒住马,指着那条奄奄一息的“河”和旁边干涸龟裂的田地:“这是云州城外主要的灌溉渠,西河。上游的水引不过来,下游的地就得渴死。”
他翻身下马,早有得到通知的里正带着几十个衣衫破旧、面有菜色的青壮民夫等在那里,旁边还堆着些简陋的锄头、铁锹、簸箕。
“大人!”里正小跑着过来行礼。
谢霄点点头,指着淤塞的河道和几条主要的支渠:“以工代赈。清理主河道淤泥,疏通所有支渠,加固堤岸。按方计酬,每日结算口粮。”
民夫们听到“按方计酬”、“每日口粮”,麻木的眼睛里总算有了点光亮,纷纷拿起工具,在衙役和里正的指挥下,跳进半干的河道里,开始奋力地挖淤泥、铲杂草。
谢霄也没闲着,挽起官袍的下摆掖在腰间,沿着河堤来回走动查看,不时停下来跟里正和负责监工的衙役交代几句,哪里需要拓宽,哪里堤岸需要重点加固。
林晏戴着那顶滑稽的大草帽,亦步亦趋地跟在谢霄身后。日头很快毒辣起来,晒得人头皮发烫。他看着谢霄额角渗出的汗珠,赶紧解下腰间挂着的牛皮水壶递过去:“谢兄!喝水!”
谢霄接过,仰头灌了几口,清冽的水顺着喉结滑下。林晏又掏出块干净的细棉布帕子:“擦擦汗!” 他踮着脚,想往谢霄脸上招呼。
谢霄自己接了过来,随意抹了把脸。林晏也不在意,收回帕子,转头对着河道里挥汗如雨的民夫们,双手拢在嘴边,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大家辛苦啦!加把劲啊!干完了有饭吃!”
他声音清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穿透了河道的嘈杂。埋头苦干的民夫们闻声抬起头,看到岸边戴着大草帽、白白净净的小公子正冲他们喊话,脸上还带着笑,都愣了一下,随即也憨厚地咧开嘴笑了几声,手上的力气似乎也足了些。
林晏被这回应弄得有点小得意,回头冲谢霄眨眨眼,换来谢霄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
他更来劲了,像个真正的小监工似的,跟在谢霄屁股后面,看到哪里进度慢了,就伸着脖子喊两声“加油”,虽然也不知道具体该往哪里加。
……
过了几天,州衙后头临时腾出来的一间空屋子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就没停过。炉火烧得通红,热浪逼人。
谢霄铺开一张画在厚宣纸上的图。线条干净利落,画着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犁。
犁辕不是直的,而是带着一个明显的弧度,犁铧的角度也画得标记得清清楚楚。
林晏好奇地凑过去看,小脑袋几乎要拱到图纸上:“谢兄,这是什么?新的犁?怎么弯弯曲曲的?看着像……像只歪脖子鸟?” 他伸出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图纸上弯曲的犁辕。
旁边被请来的老铁匠张师傅,还有两个木匠徒弟,也伸着脖子看。张师傅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看着那图纸,眉头拧成了疙瘩,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大人……这……这犁辕咋还带弯的?咱祖祖辈辈用的都是直辕犁,这弯的……能使得上劲儿?别一拉就折了?”
另一个木匠徒弟也小声嘀咕:“看着是怪……像瘸腿鹤。”
谢霄没理会他们的质疑,拿起图纸,走到屋子中间空地上。他随手捡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
“直辕犁,犁身沉重,转弯笨拙,需两头牛并驾,或壮劳力方能拉动。”
他用木棍点了点地上代表牛的点,“此曲辕犁,犁辕弯曲,犁身轻巧,重心前移。单牛牵引时,牛肩受力更顺,省力。且转弯灵活,尤其适合小地块和坡地。”他又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弧线,模拟转弯。
道理似乎能听懂一点,但张师傅看着地上那简陋的图,又看看谢霄图纸上那清晰的“歪脖子鸟”,还是将信将疑:“大人说的在理…可…可这弯弯绕绕的,打起来费工啊,万一不好使……”
“无妨,”谢霄放下木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张师傅只管按图打造,所需工料,州衙承担。若打造出来,试用效果确实省力增产,按新犁市价三倍付酬。若不成,工料钱照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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