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书房连着几日都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国公爷林铮把自己关在里面，面前摊开的不是公务文书，而是几本纸页泛黄、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野史杂记。
他看得眉头紧锁，时而叹气，时而摇头。
国公夫人则更多时候是呆坐在窗前，手里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眼神发直。
她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些相看的失败，儿子看着谢霄时的眼神，以及那晚家庭会议时丈夫那句艰难无比的“认了”。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颠覆她认知的可能性。
贵妃又回府了一次，屏退左右，单独与父母兄长说话。
“爹，娘，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贵妃声音温和却坚定，“我们林家，难道还要步那些为了虚名，逼得子女形销骨立、家宅不宁的后尘吗？晏儿如今跟着谢大人做正经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气神，这是多少钱财、多高的门第都换不来的。他快活，比什么都强。”
她的话像是一股清泉，慢慢冲刷着父母心中那顽固的壁垒。
国公爷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国公夫人绞着帕子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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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底，国公爷林铮决定亲自去探探风声。
他找了个由头，说是关心新粮推广的进展，递了帖子去谢府拜访。
谢霄将国公爷迎入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
先是聊了些公事，京畿周边的官屯开辟得如何，种子调配是否顺利等等。
聊着聊着，国公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状似随意地开口：
“谢大人博闻强识，见多识广。老夫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国公爷但问无妨。”
谢霄神色平静。
“咳，”国公爷清了清嗓子，目光有些游移，“谢大人可知，这世上……男子与男子之间，是否存在……超越友朋之谊的真情？”
这话问得极其含蓄，甚至有些迂回，但落在谢霄耳中，不压于一道惊雷！
他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没有丝毫晃动。
他略一沉吟，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即用一种探讨学术般的平稳语气回答：
“回国公爷，据晚辈所知，古之典籍，如《诗经》、《楚辞》乃至史书杂记中，确有记载男子相悦之事。情之所钟，发乎本心，或许……本就不该为男女之形所固。真情贵在赤诚，在其心志之坚，倒不必拘泥于外在皮囊。”
他引用的典故半真半假，夹杂着光幕资料库里的信息，听起来既有出处，又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见解。
国公爷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复杂地看着谢霄。
这番话，既没有明确承认什么，却又透着一股非同一般的理解和……包容？他心中的猜测，似乎又得到了某种侧面的印证。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谢大人见识非凡，老夫……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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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最近觉得家里气氛怪怪的。他娘不再拿着画像追着他跑了，他爹看他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焦躁，多了点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乐得清静，还以为是自己搞农事搞出了名堂，家里终于放弃了催婚大业。
这日，他刚从他名下的“推广田”回来，满脚是泥，就被他爹叫进了书房。
“晏儿，过来坐。”
国公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林晏心里有点打鼓，乖乖坐下。
国公爷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晏儿，以前爹娘总逼着你成家，是想着你能安稳下来。如今……爹想通了。”
林晏眼睛一亮：
“爹，您真想通了？不逼我娶那些小姐了？”
“嗯。”
国公爷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只要对方人品贵重，是真心实意对你好，能让你开心……无论男女，爹娘……都支持。”
林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您……您说什么呢？什么……无论男女？”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没把他爹的话往自己身上套，只觉得这话听着也太离经叛道了。
国公爷看着他这副全然懵懂、毫不开窍的样子，心里是既松了口气，又有点无力。
他摆摆手：“没什么，你去忙你的吧。”
林晏一头雾水地走出书房，挠了挠头，嘀咕道：
“爹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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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存了事，林晏晚上溜回谢府，蹭到正在看舆图的谢霄身边，把白天他爹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学了一遍。
“……呜呜，你说我爹是不是最近公务太忙，累糊涂了？”
林晏皱着鼻子，一脸困惑，“居然说什么‘无论男女’，只要对我好就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谢霄听着，眸光骤然一凝，手中的朱笔在舆图上顿住，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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