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
林边的空地湿漉漉的,草叶上挂着水珠。几个孩子蹲在树根附近,盯着那棵比前几天更高了些的大树。他们不敢靠太近,但也没走开。昨晚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人站在树顶,对他们说:“想说话,要诚心。”
其中一个男孩小声说:“我爹说那是神仙托梦。”
另一个女孩摇头:“不是神仙,是树里的人。”
他们争了几句,又安静下来。眼睛一直盯着树林深处。
楚玄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也感知到了那些微弱却持续涌来的信仰波动。这些情绪像细流,缓慢注入他的本体。三千花苞再次震颤,这一次震动更稳,更有节奏。
他开始凝聚能量。
不是果子,也不是光点。这次是完整的形态。
从树干中心,一道青光缓缓升起,在林缘空地上凝聚成人形。素袍贴身,轮廓清晰。脸上的线条干净,看不出年龄。双眼睁开时,有光流动,像是映着遥远星空。
他抬起手。指尖对准一株刚冒头的嫩苗。
绿色的能量顺着指端流出,渗入泥土。嫩苗剧烈抖动,接着快速拔高。枝条伸展,叶片成形,短短几秒就长成了半人高的小树。周围草地泛起一层薄光,所有植物都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孩子们愣住了。有人后退一步,有人往前凑。
“动了……真的动了!”
“它活了!”
消息传得很快。
不到一炷香时间,林子外站了二十多人。大多是青壮年,也有老人。他们远远看着那个立在树边的身影,没人敢上前。议论声低得几乎听不见。
“那就是树里的东西?”
“不像鬼,也不像人。”
“刚才那棵树,是我亲眼看着长出来的。”
有人想起前两天被治好的孩子,又看看眼前景象,心里那点怀疑慢慢变成了敬畏。
但没有人代表村子出面。
直到一个拄着竹杖的老者推开人群,一步步走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袍,头发全白,背有点驼,可脚步很稳。走到离林缘还有十步的地方停下。目光直直落在楚玄身上。
村民立刻安静。
这是青山屯的长老。姓陈,七十多岁,年轻时当过赤脚医生,也管过族谱祭祀。村里大事小事都要问他一句。他不信神佛,也不信怪力乱神,只信自己见过的事。
他盯着楚玄看了很久。终于开口。
“你是谁?”
声音不响,却压得住全场。
楚玄没有立刻回答。他收回落于嫩苗上的手,转身正面对向老者。动作平稳,没有多余举动。
“我不是你们认知中的存在。”他说,“但我可以沟通。”
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沉,就像平常说话。可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仿佛这话直接进了耳朵。
长老皱眉。
“那你是什么?”
“是树?是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楚玄静立片刻。
“我是这棵树的意识化身。你们称它为神树,其实它只是开始生长。”
长老冷笑一声。
“开始?这才几年?去年还只是个小芽,今年就能救人、能让草木疯长?你说它是开始,那以后是不是要吞了山、盖了天?”
没人接话。
楚玄依旧平静。
“它的能力取决于环境反馈。你们的信任,是一种能量。你们的怀疑,也是一种能量。”
“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展示力量。是为了建立联系。”
长老握紧了手中的竹杖。
“联系?你一个影子一样的东西,怎么让我相信你能和我说话?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幻觉?不是我们烧坏了脑子看到的?”
楚玄看着他。
“你需要证明。”
“对。”长老点头,“如果你真能通天地,那就说出我心里想着的一件事。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你说出来,我就信你半分。”
周围人屏住呼吸。
楚玄没有动。
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过。
信仰不能只靠奇迹堆砌。真正的信任,需要穿透理性质疑。
他闭上眼。
神识展开,不再局限于村庄范围,而是以地脉为基,反向追溯信息流动。他不是读心,也不是窥探。他是通过世界树与大地的连接,捕捉情绪留下的痕迹。
每个人的情感都会影响自然。愤怒会让土壤酸化,悲伤会降低植物生长速度,而执念,则会在地气中形成稳定的波频。
长老的情绪频率,他早就记录过。
三天前,他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那时的地脉波动异常沉重。目标不是祖先牌位,而是供桌下一块松动的石板。
楚玄睁眼。
“你在祠堂地下藏了一封信。”
“是你儿子临死前写的最后一封。你没让任何人知道,也没烧掉。你每天去一趟祠堂,就是为了看那块石头还在不在。”
长老脸色变了。
握着竹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
他没动,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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