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药园重归寂静。
顾长生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并未因对方的离去而有丝毫放松。晚风拂过，药草的清香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意味。
他转身，不急不缓地回到自己的洞府，石门轰然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黑暗中，顾长生没有点亮月光石，而是静静伫立，脑海中飞速复盘着刚才与韩立的每一次对话，每一个眼神交锋。
对方看似憨厚，实则步步为营，言语间的试探绵里藏针。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精进”的评价，绝非随口一说。
“已经被盯上了。”
顾长生得出结论，心中却无波澜。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走到洞府角落，双手掐诀，一道道微弱的灵光打入石壁。这是他早已布下的敛息禁制和隔绝阵法，此刻，他正以远超炼气四层的灵力控制力，将其重新加固、优化。
做完这一切，他才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神彻底沉入识海。
那卷神秘的《太初道经》正静静悬浮，散发着鸿蒙初开般的古老气息。
没有犹豫，顾长生开始按照经文所述，运转起第一层心法。
轰！
一股与他之前修炼的《长春功》截然不同的灵力，自丹田轰然引爆！
这股灵力精纯、霸道，仿佛不是从天地间汲取，而是从虚无中直接诞生，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原始伟力，冲刷着他的经脉。
仅仅是一个周天的运转，他体内的灵力质量便开始了惊人的蜕变。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极其隐晦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药园，最终，在他的洞府外盘旋了一瞬。
来了！
顾长生心头一凛，神识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内心独白】“果然，这位未来的韩天尊，从不是易与之辈。哪怕只是炼气期，这份谨慎与多疑也已深入骨髓。”
《太初道经》的运转何其霸道，引发的灵气波动远非炼气期修士可比。若是被这缕神识察觉到分毫异样，他所有的伪装都将前功尽弃！
生死一线！
顾长生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将心神沉浸得更深。他催动起《太初道经》自带的敛息特性，那股在他体内奔腾咆哮的原始灵力，竟如被驯服的洪荒猛兽，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
从外界看，洞府内的灵力波动非但没有异常，反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微弱、迟滞，完美符合一个资质平庸的弟子，在修炼低阶功法时后继无力的表现。
这是一场无声的交锋，一场在刀尖上跳舞的豪赌。
在维持这种精妙平衡的巨大压力下，顾长生的心神高度集中，一丝杂念也不敢有。然而，道心通明之下，一个被他刻意压下的身影，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慕沛灵。
那条缠绕在她身上的、不祥的因果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随着《太初道经》的运转，他对因果的感知，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
一幕过去的画面，被重新赋予了惊心动魄的细节，狠狠刺入他的意识深处。
顾长生的目光在藏经阁外的人群中随意流转，掠过慕沛灵时，瞳孔骤然一缩。
在他眼中，周遭的一切瞬间褪为灰白，唯有那个身姿纤弱的女子身上，延伸出一条本该是莹白纯净的因果线。但此刻，一缕令人作呕的、油腻的血色丝线，正像毒蛇般死死缠绕其上，勒出深深的凹陷。
血线脉动，一幕残像尖锐地刺入他的识海：幽暗的密室，甜腻的合欢香，以及慕沛灵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空洞的眼睛。她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涌向一个模糊的黑影。
“炉鼎……”
两个字像冰锥，扎进顾长生的心底。他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盯着脚下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仿佛要将那上面的纹路看出花来。
插手，就意味着变数。他苦心经营的“中人之姿”的伪装，可能会出现第一道裂痕。
可若袖手旁观，那道血色丝线带来的污秽感，必将化为心魔的种子，在他冲击结丹的关键时刻，悄然发芽。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道心出现如此明确的破绽。
一刻钟后，顾长生已回到自己那简陋的洞府。他没有点灯，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一枚空白玉简悬浮于他身前，神识沉入其中，冰冷的计划开始飞速构筑。
【主方案：借刀。】将一封装有匿名信息的信笺，“无意”遗落在执法堂长老程远志的必经之路上。
【备用方案：点化。】制造一场“意外”，让慕沛灵“偶然”得到一卷记载了“牵机引”炉鼎秘术特征的残破古籍。
他仔细推演着每一步所需耗费的灵力，并预留出三成，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因果涟漪”。黑暗中，顾长生的双眼重新睁开，先前的挣扎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棋手落子前的绝对冷静。
……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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