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阁大殿，死寂如坟。
时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所有旧神都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宣告“宇宙审计”的凡人。
就在这一刻，沈筹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闪烁着精明算计的眸子，光芒骤然黯淡，仿佛两颗熄灭的星辰，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他就那样站着，宛如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一股超越了神权、无视了法则的恐怖意志，如无形的深海，悄然降临，瞬间淹没了整个大殿。众神感到自己的神性都在这股意志面前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抹去！
但这意志的目标只有一个。
沈筹。
在众神眼中，他一动未动。但在他自己的感知里，整个世界都已剥离，他的意识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入一个无法描述、无法理解的概念深渊。
……
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古往今来。
沈筹的意识漂浮在一片绝对的“静”中。
这里没有能量的流动，没有信息的交换，一切都处于完美的平衡态。这里是损耗的终点，是熵增的尽头，是永恒的安宁。
一道声音，不经由耳朵，直接在他意识的核心响起。
那声音平静、温和，带着一种极致的理性和诱惑。
沈筹的意识泛起一丝波澜。
是啊……太累了。
从重生到现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次算计都耗尽心神。复仇，创业，对抗天道，对抗旧神……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磨损早已深入骨髓。
如果能停下来……
如果能成为这“完美资产”的一部分，不再有亏损的风险，不再有失败的焦虑……
这个念头，是毒药，也是蜜糖。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松动的一刹那，几张面孔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深处浮现。
是崔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递上最精准的报告，执行最棘手的命令。
是织忆。那个看似不着调的丫头，却用她的情报网络，一次次为公司规避了致命的风险。
是牛头马面，是日夜游神，是那些从无到有，被他一手提拔起来，共同建立新秩序的核心团队。
他们的眼神，有敬畏，有信赖，更有期待。
沈筹的意识猛然一震，驱散了那片安宁的死寂。
“不……”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这股意志却无比坚定。
他的思维，依旧是那套冷酷的商业逻辑，但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绝对的“静”被打破了。
那道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诱惑的温床瞬间化为残酷的刑场。
轰——！
无穷无尽的画面，如宇宙爆炸般涌入沈筹的意识！
他看到一颗恒星诞生，光芒万丈，亿万年后又黯然坍缩，归于死寂。它的账目上写着：【资产形成，长周期折旧，最终清零。】
他看到一个星球上，智慧生命从蒙昧中崛起，建立辉煌的文明，最终却在内斗或天灾中化为尘埃，只留下断壁残垣。
一个又一个世界，一次又一次循环。
诞生，发展，繁荣，衰败，然后……被清零。
就像一个糟糕的商业模型，被一次次地重启，却始终无法解决其内在的系统性Bug，最终都走向“坏账”的结局。
深渊模因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宏大，如同宇宙本身在宣判。
画面流转，速度越来越快。
忽然，一个熟悉的画面定格。
那是他的前世。楚家，那个他曾视为信仰的商业帝国，那个背叛他、将他推入深渊的女人，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楚天恒……
他看到自己被烈火吞噬，看到楚天恒踩着他的尸骨登上巅峰。
他看到自己重生归来，带着满腔的仇恨，步步为营，将楚天恒亲手打造的商业神话彻底撕碎。
他看到楚天恒在绝望中死去，看到自己复仇成功后那短暂的快意，与随之而来的巨大空虚。
然后……画面一转。
又是一个新的循环。相似的剧本，不同的演员，上演着同样的背叛与复仇。
a一次，b一次，c一次……
无数次。
他那刻骨铭心的仇恨，他那赌上一切的复仇，在这无尽的循环中，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可笑得像一场闹剧。
深渊模因以为他会崩溃，会陷入彻底的虚无主义。
但它错了。
沈筹的意识，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后，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而是一种彻底释然的、卸下所有重担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
他的恨，他的怨，他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追着一个不断刷新的游戏副本里的小Boss复仇，有什么意思？真正的敌人，是这个不断制造坏账、让一切都走向清零的、腐朽不堪的宇宙系统本身！
个人恩怨，在这宇宙级的系统性Bug面前，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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