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着我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屏幕上，一个浑身湿透、脑袋上还挂着水草的水鬼正对着我龇牙咧嘴，背景是它淹死的那条臭水沟。阴森的湿气几乎要穿透屏幕滴到我脸上。
我叹了口气，拇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然后熟练地勾选了“一星差评”。
“差评理由：服务态度极其恶劣，恐吓表情过于单一，缺乏创新意识。且周身水渍未做干燥处理，严重影响用户体验，容易引发客户感冒投诉。建议回炉重造，学习《鬼怪职业道德修养》。”
点击，提交。
“叮”的一声轻响，APP提示：【差评已生效，扣罚该怨灵当月绩效奖金，并记入年度考核。感谢您为维护阴阳两界稳定做出的贡献！】
搞定。
我叫沈末，前社畜，现地府轮回系统人间版特聘BUG测试员。主要工作就是找出那些因为系统漏洞滞留人间的怨鬼，并通过这款内部APP进行“用户体验反馈”，说白了，就是给鬼刷差评。
KPI压得紧，抓不到鬼就得扣阴德，下辈子投胎指标危险。
这个方法是我摸索出的最高效的——再凶的鬼，也怕差评扣钱。地府的绩效管理和我们人间一样简单粗暴。
刚处理完这个水鬼，APP又推送了一个新任务，红光闪烁，标识着【高危】。
我点开一看，目标定位就在我隔壁街心公园。啧，加班费得找阎老王算算。
十分钟后，我蹲在公园小树林的阴影里，看着一个穿着民国旗袍、美得惊心动魄的女鬼正在湖边揽镜自照，顾影自怜。
标准场景，标准流程。
我举起手机，对准她，“咔嚓”拍照取证。
女鬼被闪光灯惊扰，猛地回头，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青白扭曲，十指指甲暴长，带着腥风就朝我扑来！
我眼皮都没抬，拇指悬在屏幕的“一星”按钮上，例行公事地开口：“女士你好，地府回访。请问你对目前的滞留状态有什么不满意吗？是投胎号码牌排队太久，还是对来世的家庭配置有特殊要求？你可以跟我说，我给你记下来……”
女鬼的利爪在离我鼻尖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我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是她那张狰狞鬼脸的特写和差评提交界面。
她死死地盯着“差评”两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丝……对绩效被扣的恐惧？
僵持三秒后，她悻悻地收回爪子，变回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嘤嘤哭泣：“妾身……妾身只是忘不了负心郎……”
“理解。情感问题是常见滞留原因之一。”我面无表情地记录，“但因此恐吓路人，造成不良影响，差评一次。建议你通过正规渠道，向地府‘情感纠纷调解办公室’申请仲裁，而不是在这里占用公共资源并影响KPI……哦不，是影响阴阳平衡。”
女鬼：“……”
顺利提交差评，看着女鬼的身影在一声幽怨的叹息中化作青烟消失，我满意地收起手机。今晚指标完成，可以收工回去追剧了。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刹那。
四周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刚才还有虫鸣蛙叫的公园，瞬间死寂。
手机屏幕自己疯狂闪烁起来，猩红的警告弹窗不断跳出：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灵体接近！】
【错误！错误！系统过载！】
【未知权限！未知权限！】
“咔嚓——”
我手中的地府特制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裂开无数条纹路，下一秒，直接在我手中化作了齑粉！
我CAO！！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扼住了我的喉咙，将我狠狠掼在身后冰冷的树干上。
视线被迫上移，我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鲜血与怨恨，深不见底，仅仅是看着，就让人灵魂战栗。
一个低沉、冰冷，带着远古威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脏上：
“你，就是那个到处给人打差评的虫子？”
男人，或者说，这位鬼王，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微微凑近，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现在，给本王打分。”
窒息感越来越强，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我能感觉到我可怜的阴德正在哗啦啦地往下掉，下辈子的投胎指标眼看要完蛋。
在极致的恐惧中，我的大脑大概是宕机了，求生本能让我脱口而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个真诚（且狗腿）的笑容：
“哥……哥商量个事儿，你长得这么帅……能给个好评返现吗？扫码关注地府公众号还能领优惠券……”
鬼王那双血眸清晰地映出我狗腿的笑容，以及我因缺氧而逐渐发紫的脸。
空气凝固了。
他掐着我脖子的手，力道似乎松了零点零一毫米。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错愕”的裂痕。
我猜，他纵横阴阳两界几千年，可能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
“优……惠券？”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的杀意混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咳……是，是啊！”求生欲让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舌头差点打结，“关注地府公众号……新用户注册送五百冥币优惠券，满一千减一百！哥你这气质，一看就是高消费人群，不领就亏了啊！”
我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偷偷用还能动的手指，在身后徒劳地比划——妈的，手机都成粉了，我比划个毛线！
鬼王沉默了，血红色的瞳孔盯着我，像是在扫描一个无法理解的BUG。
就在我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捏碎我喉咙，送我去体验地府VIP直达通道时，他居然……松手了。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滑落到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喉咙火辣辣地疼。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实质般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本王，需要好评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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