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很快就不再满足于画布上的隐喻。
那名最初凝视陈见深的女孩李婉,在某天深夜,用指甲生生抠下了卫生间隔间的整面镜子。当夜班护工被刺耳的刮擦声和诡异的笑声引来时,她正疯狂地将大块的、边缘锋利的镜面碎片塞进嘴里,鲜血从她被割裂的嘴角和口腔不断涌出,染红了胸前的病号服。她却含着笑,对着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身影喃喃自语:
“快了……通道……更清晰了……我就快……出来了……”
她被强制注射镇静剂并束缚起来。但自此,隔离区内的物理规则开始变得松动。镜子接二连三地莫名破裂,不是被砸碎,而是像冰面一样自行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在某些时刻会短暂地映出不属于任何人的、模糊的倒影。深夜的走廊,监控摄像头会记录下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传来清晰的、有节奏的梳头声,但当警卫赶到时,只有死寂。
陈见深自身的症状也在无声地加剧。他杯中的水面,会在他移开视线去拿笔的瞬间,自顾自地泛起绝非外力所致的涟漪。电脑黑屏里的倒影,眼神越来越疏离、冷漠,仿佛在观察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的培养皿。有一次,他在洗手时,清晰地听到身后的水滴声,节奏与他洗手的动作完全一致,但他明明已经关紧了水龙头。
更让他心惊的是张明楷。这位曾经是理性与冷静化身的医生,如今会长时间待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嘴唇翕动,进行着激烈而无声的争辩。他的领带开始系得歪斜,白大褂的袖口偶尔会沾上不明污渍,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挣扎与……一种逐渐被同化的疲惫。
“明楷,你需要强制休息。你正在被它影响。”陈见深在一次晨会后拦住他,语气严肃。
张明楷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手指冰冷且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陈见深的肉里。“见深!你看到了,对吗?别再自欺欺人了!它们不是幻觉!它们在……学习我们!学习我们的恐惧,我们的逻辑,我们的身体结构!它们在找办法……怎么‘出来’!”
他的恐慌,在某个沉闷的下午达到了临界点,并以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方式爆发。
陈见深接到紧急呼叫,赶到张明楷的私人诊疗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无数个……张明楷的声音。有的在理智地分析病情,有的在恐惧地哭泣,有的在愤怒地咆哮,有的在温柔地劝说,还有的,在发出非人的、意义不明的嘶吼。所有这些声音,音色、语调都是张明楷,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癫狂的交响乐。
他冲进去,看到了足以摧毁任何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地狱景象。
诊疗室为了显得宽敞,安装了大量光洁的不锈钢墙面。此刻,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着一个张明楷。但不是同一个。有的穿着他昨天的衣服,有的穿着他一周前研讨会时的西装,有的甚至穿着他大学时代的运动服。他们表情各异,动作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目光,都穿透了镜面,落在房间中央——那个现实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浑身剧烈颤抖的张明楷身上。
“不是我……我不是我……他们才是……他们才是真的……我只是个……错误的拷贝……”现实的张明楷发出破碎的呜咽。
墙上的一个“张明楷”——穿着白大褂,表情最为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注意到了闯入的陈见深。他转过头,对着陈见深,露出了一个标准到诡异、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微笑。然后,他抬起手,将掌心缓缓按在了冰冷的不锈钢墙面上。
几乎同时,现实中的张明楷,胸口对应的位置,白大褂和下面的衬衫瞬间凹陷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灼热的烙铁狠狠摁住!他发出一声被彻底扼住喉咙的、极度痛苦的闷哼,身体弓起。
紧接着,所有镜中的“张明楷”都伸出手,无数只手掌,按在了各自面前的“玻璃”上。
现实的张明楷身体开始发生可怕的扭曲。不是骨折,而是像一块被无形大手揉捏的橡皮泥,四肢和躯干被拉长、压缩、折叠。他没有流血,皮肤也没有破裂,而是在……分解。像一幅被泼了溶剂的水彩画,色彩和轮廓开始融化、模糊、消散。他的惨叫在达到最高音时戛然而止,仿佛信号被突然切断。
最后一眼,陈见深看到张明楷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不是极致的痛苦,而是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解脱,以及一丝深深的歉意。
“它们……来了……”
话音未落,他彻底消失了。原地什么都没留下,没有灰尘,没有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墙上的那些“张明楷”们,满意地、同步地收回手,互相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完成了一项神圣使命般的庄严表情。然后,他们像退潮的海水,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完全消失在冰冷的不锈钢墙面之后,只留下无数个映照出空荡、死寂房间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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